“这陈光同看来还远远不如陈国宇呢。”顾潭影摇着头感叹道。 陆鹏不由失笑:呵呵,那是当然,我国宇贤弟虽然无为而治,但至少还算清正,而且身边有李江宁那样的人帮忙。 而陈光同呢,如今其人的作为也已经尽数传来。此人上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本就不怎么富裕的苏茂州财政里伸开大手,狠狠地给自家先捞了一笔。第二件事就是骄横地来跟钦州这边宣布取消博易场——其实他但凡态度好一些,指明陈国宇之前所签的许多条款不合理,陆鹏也会跟他好好商量,但偏偏这般态度,那谁会惯着他? 如今的苏茂州,可以说是动荡不安,一片混乱,远远不如陈国宇在时的情况。 “都说这陈国峻智勇双全,如何了得,但从其用的人来看,却也不过如此。”顾潭秋笑道。 此时阮光和亦在旁边,上前道:“相公,顾丞,陈国峻此人,还真不可小觑。此人在安南号称‘才气无双’,深得人心。其父安生王本与陈朝先帝不睦,因恃国峻之才,乃遍寻天下名士以培养之,临终前嘱其起兵夺位,而国峻却不以为然,反而成为了陈朝宗室栋梁般的人物。陈朝两帝皆对其信重无比,称其为‘国之重器’,可见此人的才气和魅力。” 陆鹏点了点头,笑道:“看来这就是任用宗族的弊端了,陈国峻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对每个族中子弟都了如指掌。” 众人都点头称是,随着蒙宋开战,安南的态度也显得十分暧昧。十年前安南曾向蒙古称臣过的,如今会不会展现敌意,还需要谨慎观察。 派往安南的探子已经开始传回消息,一开始自然大都是一些比较公开明面的情报,至少对于安南国中的重要人物和国策,陆鹏这些天是了解了不少。 “以后就不用去安南练兵了,反正也练不出个啥,反倒连累他们的老百姓。”陆鹏说道。 安南的军队自己洗劫自家百姓,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这三次每次出兵,回来时都会带回一批安南民众,如今已有一千多人之众,被统一安置成一个小镇子。 “以后咱们就自己内部演练吧。” 其他人退出去后,陆鹏向留下的阮光和笑道:“光和做得不错,也是辛苦你了。” 阮光和来到钦州后,可以说是没日没夜地辛劳。一是确实商行的事务太忙,二则是他心感陆相公的知遇之恩,故分外的刻苦用心。 这段时间姜西平其实是被陆鹏叫去管整个矿场、冶铁、还有秘密的火药试验那些事情去了,商行的事情基本都是阮光和在负责。 而没有了陈国宇的掣肘,阮光和就像是轻功高手甩掉练功时绑在脚上的沙袋一般,直感觉做什么都轻松自如,仿佛要腾云驾雾飞起来一般。 不但没有人掣肘,反而周围全是强有力的支持和帮手,阮光和感觉自己真是从来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商行的成效也是立竿见影,整个钦州本就繁荣的商业在其带动下,更是一路向好,如今已隐隐与广州遥相呼应,有成为整个岭南商业核心的趋势。 与广州相比,钦州的弱点是底子还是太浅,却胜在足够的自由和开明。 “相公,如今我们已经跟广州那边的夏公公搭上了,季盛此人,便不得不防了。” “嗯……你的意见是?” 阮光和拱手,认真道:“属下以为,此人必须除掉。” 作为钦州商业上实际的管理者,他对广州的诸多大小事务和人物都花了许多时间去了解。这个季盛,从种种迹象看来已经不只是贪鄙小人可以形容了,那是一条贪婪的毒蛇。 陆鹏点了点头:“可。” …… 广州,钦州布带来的风潮已渐渐平息下来,而季盛每次想到此事时,仍然是恨得牙齿发痒。 好多银子,好多好多的银子,流进了别人的口袋,跟他季某毫无关系了! 他心情不好之下,身边的人就倒了大霉。几个月以来,身边的小厮、丫环,被活生生的打残了好几个。季盛打人时,是朝着死里打的,之所以没打死人,还是因为其身体太虚。 整个府里人人自危,连几个小妾侍候他时都心惊胆战,生恐一个不好便大难临头。 在市舶司,季盛一向有个名号叫“鸡冠蛇”,担任副提举之职后,更是小人得志,将许多素日不睦的仇人折辱了一番。 只有在市舶使夏余面前,他才会满脸堆笑,摇着尾巴上前讨好。 “夏使今日红光满面,定是鸿运将至啊!小人先恭喜了!” “哎……枕席清冷,寂寥凄凉,何喜可言啊?”夏余拈着兰花指,轻抚着秀发叹道。 季盛心里暗骂,面上却是笑嘻嘻地道:“不瞒夏使,小人恰好得了一个绝色,年方二八,才色双绝,不知可有荣幸替夏使暖暖枕席?” 夏余抬眼看了看他,微笑道:“是么?那可是又承你季提举的情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季盛呵呵地笑着。 夏余便喜笑颜开,同他说了许多广州顶流,乃至临安宫袆中的秘事。 看来,这狗宦官是渐渐将本官当成心腹了。 回府的路上,季盛不禁暗自得意。 娘的,财运不通官运通!爬上去更好捞! 还有那钦州小儿,且等着! 回到府中,一名丫环战战兢兢替他脱靴时不小心手滞了一下,季盛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踹了几脚后抓起旁边一只花瓶砸了下去,将这丫环砸得头破血流,缩成一团。 他兀自余怒未休,大声喝令将这丫环拖到柴房关几晚,愤愤地走回到卧房里来。 刚进门,便见一人仰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道:“季提举好大的威风啊。” 季盛一惊,忙挤出一副笑容,上前呵呵道:“原来是郭先生,见笑了。” 对于这个郭浑,季盛心里是极其忌惮的。他有时候会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一种肆无忌惮的疯狂,甚至若有若无的杀意,也不知道是否错觉。 而且,这人不知道如何,竟是神出鬼没,经常像这样莫名其妙摸到他的卧室里来,怎不让人胆寒?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钦州那边会派出这样一个人来,他每次见到,都会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轻慢。 “季提举。”郭浑翻身坐起,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笑了两声后俯视着他道,“这两个月来,你做得很不错啊。” “呃……郭先生见、见笑了。”季盛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他的腿莫名有点发软。 这两个月里,他虽然仍然是在替钦州的货物行着方便,但其实暗地里,让几个心腹在中间是做了不少手脚的。 尤其是十月初七那次竟弄着了火,闹得是有点大了,他心里一直有些心虚发怵的,但仔细想想却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可此时,郭浑一双阴鸷的眼睛低垂,直勾勾盯着他时,季盛却只感觉一阵凉意从脚底慢慢地升上来。 他再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您、您稍坐……” 便伸手去抓门,想要逃出去。 便在此时,一双铁铸般的大手一把扼在他咽喉处,将他拎小鸡一样举了起来。 季盛此时便是喊也喊不出来,翻着白眼只感觉喉头剧痛而又剧烈的窒息,他只能发出一种咯咯的怪声。 郭浑歪着头,冷冷地看着他道:“凭你这样的东西,也敢跟我钦州作对?” 我不敢了……我为钦州立过功,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事…… 无数哀求念头在季盛心里回荡,但却没法说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怎么能死?他库里还有好多好多银子呢!辛苦了这么久的银子…… 但是,随着郭浑手指用力,季盛只听见自己喉咙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眼前一黑,便再也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