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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临安朝堂

小小知县 梦中夜雨声 4411 2024-07-10 00:52
   “白发秋风老岭南,几度岁暮望重山。梦里犹叹家国事,蓦然回首是临安。”   一名朱袍官员将这首诗念了两遍,称赞道:“好诗,孟临兄这些年着实是辛苦了,难得,难得。”   坐在下首的姜元起忙逊谢道:“不敢,胡乱诌几句罢了。”   周围几人纷纷将诗拿过去观看,有人称赞道:“此诗大妙,让吾想起刘梦得的‘前度刘郎今又来’。”   姜元起对着众人连称不敢,他只感觉脸都有些笑僵了。   此处是大宋皇城和宁门前的待漏院,正是有宋一朝官员们等候上朝时的休息聚会之所。   姜元起作为前吴党中坚,曾经的吏部侍郎,在朝中旧识无数,此时在等候朝会起复的过程中,自然是要与这些人应酬。   此时这院中,有曾经的吴党中人,另有许多是“谢党”,即谢方叔一党。   曾经这两位宰相在朝堂中斗得不可开交,双方势同水火。但如今随着吴潜去世,谢方叔远离朝堂多年,双方也逐渐的和睦起来,尤其是如今有了共同的大敌。   而将这朝中几股人聚在一起,隐隐有其首领之势的,便是如今的参知政事王爚。   王爚,字仲潜,其人性刚直,如今在朝堂上与贾似道势同水火,是反贾一系的主心骨。   姜元起对其人并不熟悉,当年他去职时此人才刚刚从端州任上回京。   此时他心里不免有些惴惴,这一次回到临安,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想的是陈冤得雪,天子执手称许,朝堂欢呼赞叹。   但实际上,回到临安后根本没引起什么反响,朝中一直将他们晾了将近一月,其间只有一些旧识前来拜会。   他所见到的临安,也和他想象的面对危难,君臣一心,励精图治全然不同。换了个皇帝,依旧是歌舞升平,繁华如故,满城上下都没几个有忧亡意识的。   便是此时,姜元起都听见旁边好几个人在低声议论,说的是昨日西湖画舫盛会,诸青楼举办的花魁盛事。   “那曲妙儿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王公会写诗称赞。”   “难得的是其聪慧过人,能诗善画,尤其那一双眼眸亮得很,与诸人不同。”   “呵呵,吾兄既看得上,那是她的福分,要不便将之收入房中?”   “哈哈,贤弟说笑了,逢场作戏,玩玩罢了……”   姜元起听着着实感到有些惊异和不适,这里可是待漏院,国家重地,群臣等候参见皇帝的地方。他记忆里这地方一向是气氛极为严肃凝重的场所,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轻浮,狎妓这种事都能当众谈论了?   正想着,又一人过去凑趣,笑道:“曲妙儿也只一般,未若涌金门外徐芳芳妙趣横生也……”   姜元起旁边一名好友闻奉达见他脸色有异,凑近低声道:“时风如此,孟临勿要有异,但随波逐流便是。”   姜元起不禁愕然,只听那些官员们渐渐的从狎妓又谈到了官场中事,话里话外,都不离“财物”二字。   是我已经老得跟不上这时代了么?   姜元起不由茫然,这待漏院公然谈论这些,这就是当下的朝堂风气?   他原本满怀希望而回,更对如今即位三年的新帝十分期待,现在看来……   姜元起不禁想起如今这位皇帝年幼之时,好像就有过传闻,说其智力远不如同辈,当年吴公好像还曾经上疏力主要换一个宗室为皇储,最后当然是被贾似道等人阻挠,后来吴公被谗此事便是主因之一。   姜元起因此以为这是一个胸襟开阔,不计较旧事的明君。   但此时他心里只感觉一阵阵失望,越来越失落。   天将蒙蒙亮时,王爚带着几个最亲近的官员也来到了待漏院中。   一时间众官员纷纷涌上前,争先恐后地叫着“王公”、“仲公”、“恩相”等称呼,一时间谀词如潮。   王爚已是将近七十岁,精神却还颇为矍铄,笑吟吟地向诸官点头。   他身边一人姜元起却是颇为熟悉,将近五十岁,脸色沉静,目光闪动,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会,最后注视到姜元起,两人对视了一阵,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厉,随即转头。   留梦炎这种人也能混进来么?   姜元起不禁大皱眉头,这个留梦炎,当初与他同科考中,此人是状元。   才干嘛当然是有的,但其个人品行却极是让人不齿。气量极狭、贪财好色、见利忘义。   虽然其平步青云,地位现在远远在自己之上,但姜元起却始终瞧不上此人。   这样的人竟然与王爚如此亲近?   姜元起正思虑间,王爚却是分开人群,走到他面前,向他打量了一下,欣然道:“孟临老弟这番沉淀,倒是比从前沉稳得多了。”   说得好像你以前很了解我一样……   姜元起心里吐槽,却不敢怠慢,忙拱手道:“见过王公。”   王爚笑呵呵地挥了挥手,说道:“如今大事已济,程元凤也将不日回朝,圣上虽然年轻,还是很听劝谏的。孟临这般年富力强的后辈,正该多为国家任事,努力上进才是。”   姜元起倒是被他说得有些激动了,程元凤如果能回到朝堂任相,其威望资历自然比王爚更高得多了。看王爚这姿态,似乎是大局已定,贾似道竟然就这般退缩认输了?   王爚身边一人小声道:“孟临兄还是回吏部,尚、柯二位都入右省任职,包兄去少府监,大略便是如此。”   姜元起越发感到诧异,这是王爚等人连自己等起复的官职都准备好了?   那这朝堂之争,岂不早就分出胜负了?   这时,转过身和留梦炎说笑了几句的王爚忽然转过头来,向姜元起道:“对了,孟临在那钦州,可见过那陆明风?”   姜元起怔了怔,答道:“有过一面之缘,王公这是……”   “哼,此竖子狂妄无知,仗着有贾……有人撑腰,在钦州肆意妄为,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而且蛮横无礼,竟然连胡长云都不放在眼里!待老夫教训这竖子!”王爚沉着脸说道。   姜元起顿时一阵愕然,这都哪跟哪啊?他对“拐走”自己儿子的陆明风虽然是有成见,但却不得不承认其在钦州的作为令人惊叹。怎么可能什么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他连忙说道:“王公,此中或许有些误会……”   王爚目光一冷,向他看来,旁边的留梦炎哼了一声,用特有的尖细腔调冷笑道:“什么误会,这竖子在那钦州抄了一土豪之家,将其产业尽送与贾贼,以求其庇护,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旁边不少官员都纷纷附和,还有人说道:“这陆明风,从前在都水监时还算老实,想不到如今竟成如此奸猾之贼。”   留梦炎又望着姜元起,忽然道:“老夫听说姜侍郎的公子未跟着一起回京,却不知道是为何。”   姜元起心里一紧,忙笑着说道:“犬子身体有恙,难以跋涉,劳留公费心了。”   王爚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他对姜元起儿子这种屁事毫不关心,沉声说道:“这竖子猖狂不了多久,你们可有人愿意去那钦州任事的?”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缩头,谁不知道那钦州是个偏远蛮荒之地?   冷场好一阵后,留梦炎笑了一声,提醒道:“王公,那钦州……可是烟瘴之地……咱们还是叫贾贼的人去吧,我看那个陈宜中就不错,成天上蹿下跳,正该送去那地方。”   王爚有些狐疑,摇头道:“虽然是这么说,胡长云信中却说那钦州颇有起色……”   正在这时,宫中钟声响起,众人连忙纷纷起身,成队向和宁门走去。   此便是朝会开始了,姜元起作为等候召见的官员,自是留在院中等待。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大亮了。有宋一朝早朝一向都是在五更三点开始,现在竟然晚了这么多。   院中还有其他几人,也都是有事在此等候的官员。其中一个似闲得无聊,忽然压低声音,向其他人道:“诸位听说了么?前日晨起,宫中嫔妃到合门前谢恩的,有三十多人……”   姜元起听得发怔,一是现在的官员竟然胆大到议论皇帝后宫事,二是这番话如果是真的就太荒唐了。要知道宫中的规矩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得是当晚皇帝临幸过的妃子晨时才会去合门谢恩的。   只听那几人嘻嘻哈哈,却又扯到什么“春夏秋冬”四夫人,又听说什么留梦炎寻访了一个什么美人献上……   姜元起只听得一颗心逐渐下沉,这些事能如此当众来说,看来是早就众所周知,满朝都没将之当回事。   先帝虽然晚年昏庸,但好歹也曾经励精图治过,现在这皇帝,才刚即位几年就这样?   姜元起只感觉一阵头疼,他不禁回忆起当日和儿子那一场争吵来。   再看着如今的临安,现在的朝堂,别说好好做事了,怎么看着都没有几分正经的气象?   姜元起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只感觉国事艰难,个人前途更是迷茫。   他在院中等了许久,却始终没见到来传的内侍。   又过了很久,姜元起正心焦时,忽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响,一群人乱糟糟的涌了进来。   这是……退朝了?   姜元起愕然地看着这一群脸色凝重,和此前全然不同的人。   这是怎么了?为何一个个都如此一副臭脸?   闻奉达脸色沉重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孟临,朝争出了大事,我等一败涂地了……”   姜元起:“???”   他只觉一头雾水,此前王爚、留梦炎等人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吗?这么快就一败涂地?你们这是在办家家酒吗?   姜元起感觉一阵荒谬,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就看到的这些而言,比起从前吴潜、谢方叔、程元凤等人在朝时的风雨激荡,简直是全然不同了。   “贾贼奸恶,欺君上年幼,竟然以美色相诱,实是无耻之极。他更重提吴公当日倡废立之事,引得皇上大发雷霆……”   姜元起更惊愕了,不是,敢情这旧事皇帝还不知道是吧?那你们之前满满的信心从何而来啊?   “我等本以为留公所献的美人深获帝心……”   姜元起:“……”   他只感觉有一口老血想往外吐,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低声道:“那我们的事呢?”   闻奉达脸色更苦涩了几分,叹道:“王公……哎,王公过直,难与奸贼抗衡。留梦炎那厮见势不妙,竟然缩起了头,不管不问,仿佛与他无关一般。贾贼轻轻松松大获全胜,将我等几员干将全数贬谪……孟临兄你们几位,唉,虽然复职无望,但总能得离那钦州,从此可在临安度日了。”   姜元起:“……”   我要在这临安度日做甚啊?日用这么贵,还不如回钦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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