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日,庆成郡主奉旨出使,前往燕军营地。 双方见面后,朱棣只说了一句话,此奸臣欲姑缓我,以俟远方之兵耳。 庆成郡主无言以对,遂返回京师。 朱允炆怒不可遏,在战略层面上,四叔的经验无人能敌,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缓兵之计。 这时候,外出募兵的官员刚刚启程,能不能招募到军队,招募到多少,都还未知。 局势再一次变得困难重重,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我? 庆成郡主前脚刚走,朱允熥便匆匆进宫。 朱允炆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唯有看见小老弟,心中能稍稍宽慰一些。 因为群臣只会纸上谈兵,真打起仗来,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没有真心出力,甚至已经在为改立新君做准备了。 “朕已经很烦了,吾弟最好能带来几个好消息。” 朱允熥说道:“臣弟所奏有二,却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讲来!” “其一,庆成郡主前往燕军大营谈判,臣弟派了锦衣卫随行,本意是保护郡主安全,却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燕军准备从浦子口渡江。” “刘安,舆图!” 朱允炆很快在舆图上找到浦子口的位置,脸色变得很难看。 “锦衣卫是怎么发现的?” “回皇兄,锦衣卫沿途经过浦子口,发现燕军正在大肆征集民间船只,数量庞大,定是为渡江做准备!” 朱允炆气得直拍桌子,怒道:“这么重要的情报,兵部都是干什么吃的?” “皇兄息怒,或许兵部的情报还在路上。” “就算在路上,也是一群废物!” 朱允炆越想越气,如果不是小老弟派了锦衣卫保护庆成郡主,可能等燕军要渡过长江,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刘安,宣兵部尚书齐泰!” “是!” 朱允炆抬起头,说道:“你刚说有二,还有什么消息?” “臣弟已经重提审过李景隆,根据其提供的同党信息,已经抓获三十余人,其中有五人存在通敌行为,另有十三人存在收受贿赂、滥用职权、打压异己、欺压百姓等行为,并且查获大量金银,由于涉案官员较多,下一步该如何处置,特来请皇兄示下!” “通敌之人,证据确凿吗?” “回皇兄,确凿!” 朱允炆脸色阴沉的可怕,天子脚下,竟然藏着这么多奸细! “既然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的,待三法司核验过后,立即斩首!” 朱允熥又问道:“其余人等……” “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只要不是通敌、谋反等罪过,都先放一放,你刚说查到多少脏银?” “十八名涉事官员,共计查出脏银超过百万贯,还有大量田契地契,古玩珍宝,由于时间紧迫,还未来得及估价。” “这么多?” 朱允炆再一次被震惊了,区区十几名官员就捞了百万贯,算上其他值钱的玩意,足足可抵江南富裕省份一年的岁入。 “原来朕辛辛苦苦,竟养了一群蛀虫,不能姑息,决不能姑息,全都砍了!” “皇兄息怒,一下子处死这么多官员,还有连带的家族成员,案情太大,皇兄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个屁,朕就是太宽容他们了,这一次,必须让他们清楚,江山是我朱家的!” 朱允炆已经受够了背叛,无论是通敌,还是利用权势捞钱,都是背叛!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来参加朝会,国难当头,朕需要吾弟帮着出出主意!” “臣弟遵旨!” 朱允熥心中暗道,放心吧,我肯定帮你对付四叔。 因为我还等着你传位于我呢! 圣旨连同卷宗一并下发到三法司,左都御史景清,刑部尚书侯顺怀,大理寺卿胡闰三人聚在一处,全都苦着脸,不知所措。 无奈之下,只好请来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共同商议。 齐泰得知事情的原委后,黑着脸说道:“我管不了,兵部情报滞后,刚刚被陛下骂了一顿,这时候让我去触陛下的霉头,不是火上浇油吗?” 景清又转向方孝孺,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残害忠良,我等却置之不理吧?” 方孝孺说道:“老夫还要忙活募兵的事,实在是爱莫能助。” 景清只好看向黄子澄,投去求助的眼神。 黄子澄思索许久,问道:“这些罪证能推翻吗?” “这……不好说……” “有没有可能,是锦衣卫屈打成招?” 景清眼前一亮,说道:“倒是有这个可能!” 齐泰反问道:“你倒说说看,锦衣卫搜出来的脏银怎么解释?通敌的罪证,又怎么解释?” “有没有可能,罪证是伪造的呢?” “你最好能证明是伪造的,否则,陛下肯定会将你一块砍了!” “这个,这个……在下也不是很确定……” “事到如今,还想着保别人,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吧!” 景清疑惑道:“齐尚书此言何意?” “你还没看出来吗,吴王这一次利用李景隆通敌,分明是要搞一场大清洗,我等都在他的名单之上,只是时机未还到,否则,你觉得他不敢对我们下手吗?” 齐泰这番话说完,众人全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景清才说道:“吴王为何要对我等下手,这背后会不会……” “不会的!” 方孝孺接过话头,说道:“陛下是我们教出来的学生,他心中想什么,根本不会隐瞒,老夫说句实在话,陛下没有吴王这样的心机。” 景清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吴王手段狠辣,做事滴水不漏,太可怕了!” 黄子澄说道:“更可怕的是,我等以前从未注意过吴王,能骗过所有人,才是真的可怕!” 众人议来议去,没有好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官员被处死。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是,回家之后,立刻切断与名单上人员的所有联系,以往做过什么事,经过什么人,全都叮嘱好了,打死不认。 弃车保帅也是一种战略,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方孝孺吩咐完,正准备休息,管家来报,有客人求见。 “这么晚了,谁啊?” “回老爷,是您的门生,大理寺少卿徐阿炳。” “他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十万火急!” 方孝孺很不情愿,但是听说有急事,便重新穿好衣服,来到前厅。 “恩府,救救学生!” 徐阿炳一见到方孝孺,立刻跪地叩拜,泣不成声。 方孝孺阴沉着脸,问道:“出了什么事?” “学生听闻,锦衣卫派人去了凤溪村!” 方孝孺立刻紧张起来,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立刻会意,带着仆人丫鬟离开,然后守在门外。 方孝孺皱眉道:“何子钦不是早就死了么?” “学生,学生担心……锦衣卫若是查出些端倪,该如何是好?” “你做事的时候,可曾留下马脚?” 徐阿炳摇头道:“绝对没有后患,何子钦全家一个没留,而且,为了制造瘟疫,半个凤溪村的村民都给他们一家陪葬!” 方孝孺听完后,问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当时,他家里有个仆人……” “什么意思?你还是留下活口了?” “恩府饶命,当时那个仆人死了娘,回老家办丧事去了,等学生发现此人的时候,竟让他给溜了……” “你可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事?” 方孝孺怒不可遏,但凡走漏一丁点风声,留下一丁点隐患,日后被挖出来,就是惊天暴雷。 因为整件事背后的那个人……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那个漏网之鱼找出来,绝对不可能留活口!如果需要地方官府配合,你只管拿我的条子过去!” “是,学生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