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午门大开。 黄观顶着一头露水,怒气冲冲,率先走进。 百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黄观的表情,像是要跟人拼命一般。 上殿之后,黄观目光坚毅,率先启奏:“陛下,臣有要事启奏。锦衣卫擅权,陷害忠良,竟将御史刘言无端抓走,此举实乃朝廷之不幸,国家之悲哀!” 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黄观,气氛有些异样。 黄观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御史言官不同于其他官员,其职责是监督百官,监督朝廷的决策。他们敢于直言皇帝的过失,是维护政治正义之先锋。自有明以来,太祖皇帝非常重视言官的作用,鼓励其直言进谏。” “拾遗补过,近侍之职。亦当直谏,勿有所回避。朝廷置给事中,所以出纳帝命,封驳奏章,朝政阙失,军民利病,皆得言之,非他职比也。这些话,至今仍然铭刻在臣等心中。” “然而,锦衣卫无端抓走御史刘言,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对朝廷礼法的挑衅!若言官因畏惧而不敢谏言,朝廷的公正何在?我大明的未来何在?”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得出来,黄观是真的急了。 这也难怪,锦衣卫实在太嚣张,连言官御史都抓,其他人更没活路。 朱允熥就这么默默地坐在龙椅上,脸上毫无波澜。 这时候,刑科给事中叶福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刘御史为人正直,敢于直言,绝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悖朝廷的事情。请陛下明察秋毫,还御史刘言一个清白!” “臣附议!” “臣附议!” 在叶福身后,又站出十几个人,纷纷附议。 黄观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站出来的群臣,心中暗暗得意。 锦衣卫已经触及到众人的底线,就算没有提前串通,大家也会自己站出来支持。 终于,龙椅上朱允熥开口了。 “众卿所奏,朕已悉知。御史刘言之事,朕会亲自过问,彻查到底。若确有冤情,朕必会还他一个公道。至于锦衣卫的行为,朕也会严加约束,绝不允许他们滥用职权,迫害忠良!”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黄观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就算你皇帝又如何,百官不同意的事,你还不是要受着! 朱允熥继续说道:“这件事朕会查清楚,不过,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黄侍郎,你先归列!” 黄观愣了一下,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只好归回班列。 朱允熥大手一挥:“宣神机营百户张辅上殿!” 小宦官高声唱喏,很快,张辅来到进殿参拜。 “臣张辅,叩见吾皇万岁!”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个张辅,不是燕王的人吗? 虽然免去罪行,但是被一撸到底,扔到南城兵马司守城门去了。 什么时候成了神机营的百户? 朱允熥微笑着道:“卿家免礼平身,宁波战况如何?” 张辅声若洪钟,奏道:“启奏陛下,神机营在宁波一战大捷,歼灭贼寇四百余众,俘虏数十人,擒获了贼首三头蛟陈保!”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黄观心头大骇,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三头蛟去了宁波,分明是暗中进行,为何朝廷像是早就知道? 而且,神机营是何时出战的? 看来昨天锦衣卫说的都是真的,宁波出大事了! 这就意味着,三头蛟陈保,钱塘赵德才,还有刘言,全都完了! 朱允熥满脸喜色,问道:“我军将士战损如何?” 张辅挺直腰板,回答道:“回陛下,我方五十名将士,仅有几个轻伤,无重伤,更无阵亡。” 此言一出,满朝再次哗然。 五十个打五百个,全歼对方,还没有伤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黄观心中开始出现疑惑,这不可能啊! 三头蛟是什么人,麾下五百贼寇,全都是流亡海上、刀口舔血狠人,别说五十人,就算一千,两千,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莫非是陛下安排人,专门演给自己看的? 朱允熥却是大喜过望,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好!神机营打出了我大明将士的威风,朕定不吝封赏!” 张辅躬身谢恩,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他心中很清楚,这次胜利并非偶然,全靠着新式火铳。 而这种火铳,就是陛下亲自设计出来的! 朱允熥站在龙椅前,大声宣布:“传朕旨意,贼首三头蛟,还有钱塘举子赵德才,今日午时,于午门外处以剐刑,其余贼寇一律斩首示众!” 黄观心中更是波涛汹涌,完了完了,是真的! 这下子,他的心情瞬间低落至谷底,三头蛟竟然折在了神机营手上,也就意味着,自己的计划直接崩了。 现在已经顾不得刘言,还是想想如何保住自己吧! 朝会还在继续,黄观已经完全听不到别人的话,整个人昏昏噩噩,直至结束的时候,群臣叩拜,他还呆呆站着。 幸好身边有人扯了一把,才反应过来。 回到礼部衙门,韩颓之安排工作,他也是胡乱答应。 终于等到午时,连饭都顾上吃,换了身便服,急匆匆来到刑场。 这里早就被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百姓们听说又有凌迟,还是俩,全都跑过来看热闹,整个金陵城万人空巷。 当听说这次行刑之人竟是倭寇首领三头蛟,更加兴奋的不行。 黄观混迹在人群中,远远地看向受刑之人,顿时心里更加凉了。 其中一个,正是钱塘举子赵德才。 而另一个,果然是三头蛟陈保! 在百姓们的喧哗中,行刑开始了。 两名刽子手,一边一个,开始小刀割肉,场面极其残忍。 黄观看了一会,似乎被割的是自己,越看越肉疼,便悄悄退出来,打道回府。 下人很快准备了满桌的饭菜,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只要想到刚刚的场景,心中惶恐不安,似乎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 “来人!” 管家上前来,躬身道:“老爷,您吩咐!” 黄观脸色蜡黄,喘着粗气说道:“先去礼部衙门告个假,就说老爷我身体不舒服,下午不去当值。” “然后再去一趟刘言的宅邸,告诉他的妻子,只要刘言不乱讲,我保他全家,但是,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应该能想到会是何后果。” 管家问道:“老爷,要不要把他老婆孩子控制起来?” 黄观摆了摆手,说道:“暂时不需要,刘言是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件事牵扯太广,如果刘言不懂事,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当务之急,是如何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