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次日拂晓,红日自东方跃起。 如浴血重生的勇士,将漫漫长夜的杀气吞噬殆尽。 阳光穿透薄雾,慷慨地洒落人间。 却也残忍地揭示了昨夜战场的残酷真相。 濡须水,这条曾经碧波荡漾的河流。 此刻被无数英勇灵魂的牺牲,浸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无数士卒的尸体,如同失去根系的枯叶,随波逐流。 又或是在波涛中无奈地沉浮,诉说着战争的无情与悲凉。 岸边,一艘艘战船静默地泊靠。 它们身上斑驳的焦痕与未干的血渍。 无声地讲述着昨夜的腥风血雨。 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艘巍峨的五层楼船。 孙氏的旗号在晨风中倔强飘扬。 而它的主人孙权,却早已无影无踪。 在这片疮痍满目的战场上。 司马德则是跟着曹操乘上战舰缓缓靠近濡须坞。 而随着他们的深入,捷报也是似潮水般涌来。 每一声“禀报主公”。 不仅是己方胜利的号角,也是敌军死亡的悲歌。 “张辽将军已攻克含山!” “江东贼将潘璋当场毙命,其部仅余零星残兵。” “李典将军传来捷报,寇山已陷。” “四千江东士卒束手就擒,眼下正追剿徐盛残部。” “于禁将军报告,正在围剿吕蒙及其残军。” “特呈上江东老将黄盖首级以证其功。” “曹洪将军为先锋大破濡须坞,眼下仍在追击孙权。” 一时间捷报频传。 到最后,即便是曹操也难以理清楚。 只能苦笑看向身旁的荀攸。 “公达,你且将这些捷报整理记录,随后呈送于孤。” “呵,未曾想,胜利的捷报也能震得人头痛!” 说罢曹操的目光穿透硝烟。 沉默了片刻,又看向司马德。 此时眼中的赞许之色,溢于言表。 “仁达,你昨夜战前之布置,堪称算无遗策。” “此战过后又添一笔大功啊!” “待战事终了,回师许都。” “孤定要在天子面前为你请功,为你加官进爵。” 司马德闻之,急忙伏身施礼。 “谢过岳父,此战皆仰赖岳父信任。” “全靠三军将士用命,方有此胜。” “小婿,万万不敢居功......” 心中虽波澜不惊。 面容却极力保持谦逊,并露出几分喜色。 这份谨慎,既是对于他这位多疑岳父曹操的敬畏。 也是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 毕竟,击败孙权,全歼十万余江东精锐。 此等功绩太过耀眼,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不仅会令他人嫉妒,更会让自家便宜岳父心生忌惮。 而曹操也是满意于司马德的低调沉稳。 不过,依旧是笑着说道: “诶!孤向来赏罚分明。” “有功自然不可怠慢。” “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难题......” 说到这,他也是手指残破的濡须坞。 “濡须濡须坞已成我军囊中之物。” “然则,对于如此兵家必争之地。” “该作何等长远之计?” “仁达有何见解?” 听闻曹操此言,司马德顿时有些错愕! 此时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何在这临近凯旋之际。 这老头却抛出一个如此不合时宜的问题。 按正常逻辑,此刻应是乘胜追击。 一鼓作气,直捣江东腹地才是! 而“长远之计”这个词一出来。 也是犹如巨石投入潭水,激起层层涟漪。 顿时引来一旁众谋士的注意。 难道,自家主公的意思是要转攻为守,就此罢兵回师? 同时在这濡须渡重构铜墙铁壁,以防江东反扑吗?! 而司马德面对曹操深不可测的心思。 也是沉吟片刻后,字斟句酌地回答道: “岳父,依小婿拙见,或许应考虑放弃濡须坞的重建。” “孙权筑濡须坞,乃是因其江东兵马虽擅长水上作战。” “却拙于陆战与骑兵冲锋。” “此坞既是其水军的堡垒,用以弥补陆军之不足。” “也是作屯兵中转之用,确保含山、寇山防线的补给畅通无阻。” “而我军之情形,恰恰与之相反。” “重建濡须坞,不仅需消耗巨大的物资与人力。” “更可能自缚手脚,限制我军进击之势。” “小婿以为,应集中力量于长江交汇处的南北两岸布防。” “至于小濡须口紧邻巢湖。” “如今江东军大败,则巢湖今后必为我军囊中之物。” “大可作为治下内湖。” “如此一来,进可为水师之跳板。” “今后溯濡须水而上,直入江南。” “退则为演练水军之绝佳场地。” “至于大濡须口,其连接长江,足以比肩任何雄城。” “襄江、汉水旁尚能筑城。” “濡须水与长江之滨,也可立起一座濡须城。” “若有此城扼守濡须水。” “今后江东之敌欲图北进。” “不仅要忧虑如何抵御我水师之锋芒,还需虑及此城中之重兵。” “一旦战火燃起,濡须城若能延缓敌军攻势旬日。” “待我水陆大军齐至,必可迫使敌人撤退。” “而非任由江东水军畅通无阻。” “如此巢湖乃至合肥等地再无安宁之日。” 曹操闻此,颌首轻点,未即刻允诺。 只将此计默记于心,意欲与荀攸等人共议后再行决定。 不过说到这里,曹操又是一脸玩味。 复又追问司马德道: “贤婿啊,你既坚持在濡须水畔建城,以阻江东之北侵。” “难道你以为,在此番大捷之后。” “我军仍无法一鼓作气,平定江东?” 司马德闻此,也是一时语塞,面露苦笑。 面对岳父曹操这突如其来的反问。 他几乎也是被这话给噎住。 这长远之计,难道不是您老人家先提及的吗? 若您胸有成竹,一举可下江东。 又何必故作姿态?多此一举问计于我? 想到这里,他也是不由得转头。 看向身旁荀攸程昱几个老头。 这几人见状也是纷纷别过头去,装作看不见。 司马德见状也是有些无奈。 看来自己还是太老实了。 就应该学这几个老登一样滑溜。 遇事一概装作不懂,等老曹急得点名追问起来。 这才慢悠悠地站出来指点迷津。 想到这里,司马德压下心头的不爽,正色答道: “岳父此言差矣!” “小婿认为,当前应乘胜追击。” “顺濡须水南下,一举控制长江水域。” “即便未能攻占江东腹地。” “也需让那些江东贼子闻风丧胆,寝食难安!” 听完司马德的辩解,曹操也是仰天大笑。 其此时爽朗的笑声响彻四周。 “哈哈哈!诸位,你们都听明白吧?” “传令下去,全军南下,一举渡江威逼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