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也从太极殿出来,看了看李泰,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李世民走到太极殿后方,两仪殿外。 大朝会刚结束,陛下没有着急用饭,而是在殿外随意走动着。 三两个太监与侍卫站在一旁。 “太子近来有与什么人来往吗?” 太监回道:“太子殿下近来与李绩大将军走得近。” 李世民笑道:“那是朕让他去教太子箭术的。” “回陛下,太子殿下近来在中书省走动,太子的东宫也没有宾客,听说太子与两位东宫属官走得也不近。” 李世民双手背负,抬眼看着天空笑道:“朕的这个太子越发孤僻了。” 太监低着头没有言语。 李世民低声道:“将朕放在甘露殿的弓也送去东宫。” 太监又道:“那是陛下征战时留下的弓呐……” 李世民叹道:“承乾虽说天赋一般,好在他练箭术刻苦,送他也无妨。” “喏。”太监行礼道:“老奴这就去准备。” 早朝结束,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两人脚步匆匆走到一处营房边上。 “这太子好大的胆子!”长孙无忌来回走着,气道:“吐蕃使者说起和亲之事,陛下还未开口,太子怎敢当场拒绝!” 房玄龄安慰道:“即便如此,你还不是帮太子说话了。” 长孙无忌心中有气,指着太极殿方向又道:“朝堂上若不是老夫站出来附议,让陛下如何讲话?” 房玄龄叹息一声,又是无奈一笑。 尽管这般责备,也没有当着太子的面这么说,还不是帮了太子一次又一次。 房玄龄从营房取了一封书信,便与长孙无忌一起走向中书省。 “药师在信里怎么说的?” 房相又将信交给长孙无忌道:“李药师说突厥与漠北此战,突厥的胜算小。” 自征讨吐谷浑大胜归来之后,李靖便一直深居简出。 以至于问起突厥的战况,还要李靖托人将信送出来。 东宫,李承乾面前站着三个太监,他们带着笑脸,道:“太子殿下,这是当年陛下征战天下所用的弓。” 李承乾试了试弓弦,这张弓有些年头了,弓弦依旧牢固,保养得很好,笑道:“父皇的心意,孤明白了。” 三个太监又依次行礼,这才离开东宫。 东宫太子及冠了,虽说没有正式的庆贺,也没有正式的宴请群臣。 但皇后赐了太子元服,陛下又将陪伴多年的弓也送给了东宫太子,宗室众人皆闻风而动,各家拿出礼物庆贺东宫太子及冠。 “太子殿下,河间郡王命人送了甲胄过来。” 一个用木架架着的甲胄被抬了进来,光是看到这副甲胄上的刀痕,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太子殿下,江夏郡王送来兵书韬略一卷。” 大唐的武将们都是朴素的,送来的事物也都是与打仗有关。 没有金银玉石,也没有什么大把的玛瑙或是奇珍异兽。 而是许多他们自己喜欢的物件。 这种朴素的情感是好的,至少也不会让人觉得东宫太子喜好财物。 毕竟东宫太子练箭术已有大半年。 李家一门,爷孙父子三辈人,都是尚武的嘛。 小福已做好了臊子面,道:“太子殿下,可以用饭了。” 李承乾吃着饭菜,看着眼前放着的一样样礼物,又道:“若还有东西送来,就去找宁儿,有些礼不该收,有些该收的,她都清楚。” 小福点头道:“喏。” 用了饭食,李承乾便快步离开了东宫,今天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新衣裳,戴着发冠,与以往很不一样。 走到承天门时,李道彦道:“恭贺太子及冠。” 李承乾道:“父皇也没正式给孤行冠礼,不用多礼。” 李道彦又道:“礼不可废。” “有劳你们值守,孤还要去中书省。” “喏。”李道彦朗声回道。 李道彦也是宗室子弟,可惜当年的宗室将领李神通过世得早,说来也是同辈人。 李道彦早早就肩负了他们这一支的家庭压力。 皇城中又恢复了热闹的景象。 走到中书省门口往来的官吏不少,因去年还有许多事没有办完,也都留在了今年。 朝会结束之后,大家便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房相特意在中书省留了位置,让于志宁与徐孝德可以坐在这里,处理卷宗预算,这是靠近中书省大门边上的位置。 李承乾默不作声走入中书省,看到舅舅与老师正在忙碌,干脆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几份奏章。 “朝中各部但凡有要钱的,需要先有预算。” “预算?什么预算?” 中书省门口有人争执了起来。 于志宁拉着人走到门外,低声道:“这是现在中书省的规矩,你们若做不好的预算,我们可以代为帮忙,只是会多费周折,若你们有了预算,我们只要校对,实地看过,没有疏漏便可以给你们银钱。” 兵部侍郎段瓒道:“我们兵部还等着要钱,还不是要等他们核对好预算。” 户部侍郎张大象苦恼道:“一前一后,要多少时日?” 于志宁道:“尽快。” 中书省内很忙碌,朝中各部要花钱,这钱都要经过太子亲自批复才可以。 等于志宁,徐孝德做完部分的预算。 李承乾还要亲自看过。 忙碌中,天色就要入夜了。 皇城内的官吏三三两两离开,李承乾坐在中书省内还在看着各部的预算。 等这里的人也都走了差不多了,房玄龄道:“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明日再安排。” 李承乾道:“不行呀,兵部与户部的事比较紧张,事涉各地的军饷与粮草,明日一早就要交给他们,多耽误半天,便是耽误各地卫府。” 房玄龄将一盏油灯放在太子桌上,十分认同赞许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兵部筹措军饷,邯郸,朔方,凉州三地卫府需要军饷,共五千六百五十一贯钱。 李承乾拿起兵部的奏章,以及卫府的兵员统计,仔细核对着。 一个身影,从中书省前一闪而过。 李承乾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抬眼一看是李丽质,搁下笔道:“正好饿了。” 李丽质提着食盒走入中书省,道:“这里就只有皇兄一个人了,如果有别人在,妹妹也不好进来,只有皇兄就放心了。” 李承乾接过食盒,端出两盆菜,还有一碗黍米饭。 “小福呀,总是说要好好吃饭,知道皇兄一定还在中书省忙碌,妹妹就帮着送来了。” “你们都吃过了?” “嗯,吃过了,今晚又炖了羊骨头汤。” 说着话,李丽质拿起一份卷宗看了起来,低声道:“父皇将这些事都交给了皇兄,父皇倒好,今天又是散心,还能与几个将军们饮酒,甚至还接见了高昌王子。” 李承乾将碗中的黍米饭吃完,便继续批复着。 “妹妹帮皇兄整理。” “这些都是加急的,要和那些分开来。” “嗯。” …… 夜风还是有些冷,李丽质将有些受冻的双手放在油灯边,暖和片刻这才继续做着批注。 等兵部与户部的奏章确认没有问题了,李承乾这才盖印,而后放在房相的桌上。 带着妹妹走出中书省,关上厚重的大门。 回东宫的路上,李丽质低声道:“皇兄,现在朝中很缺钱吗?” 李承乾道:“嗯,满打满算,能够拿出五万贯都算不错了,等着今年互市有成效了,应该能够富裕点了。” 走到承天门前,这里特意留了门。 门前的守卫抱拳道:“将军特意有吩咐,要是太子殿下回来得晚,一定要留着门。” 李承乾颔首道:“替孤向道彦说一声谢。” “喏。” 李丽质提着灯笼跟在皇兄身側,又道:“今天东宫门前又堆放了不少东西,还都是宗室中人送来的。” 东宫门前确实放着不少东西,还有丝绢或是玉石。 宁儿正在安排人整理着。 见太子殿下回来了,她上前道:“这都是宗室送来庆贺太子殿下及冠,起初他们送来都让他们放在了外面。” 宁儿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她知道什么人可以接近,什么人不可以来往。 与其一件件收,不如一视同仁,让他们全部放在东宫外。 李承乾道:“有劳你们了。” 宁儿连忙道:“奴婢应该做的。” 走回东宫,宁儿将写好的礼单递上,道:“殿下,都写好了。” 李承乾打开礼单端详,其实父皇的叔伯一辈的人已够多了,从李神符将军一直到江夏郡王李道宗。 光是爷爷的儿子在外的封王就有十余人,从荆王李元景,再到韩王,霍王……一概不认识,也不熟。 见他还站在一旁,李承乾道:“有心事?” 李丽质小声道:“皇兄,听说今天朝会,有吐蕃人说起了尚公主?” 李承乾喝着一碗凉水,道:“你放心,我们兄弟姐妹团结一心,孤不会让妹妹们嫁给吐蕃人,还有漠北人。”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的罐子倒在地上的动静,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话语声。 李承乾颔首,道:“多半是高阳与东阳她们吧。” 李丽质笑道:“多半是的。” 东阳公主脚步匆匆来到自己房间,随之而来的还有清河与高阳。 她低声道:“皇兄在太极殿上都已拒绝了吐蕃人,不会让我们嫁出去的。” 清河公主重重点头,道:“现在也只有皇兄会护着我们了。” 几个姐妹很团结的点头。 翌日,天还没亮,李承乾就要晨练,练习箭术。 父皇的弓就放在东宫,也不想拿出来用,因多日练习箭术,已习惯了手中的角弓。 一箭放出,箭矢牢牢钉在了靶子上。 李绩看了一眼,道:“殿下,如今力道足够了。” 李承乾无奈道:“练了这么久才只是力道足够。” “比之寻常人相比,能够在百步外,有这等力道,已属不易了,况且殿下不过是练了半年有余。” 这位大将军向来不是一个会夸人,实话实说是个好品质。 距离上朝时分还早,李承乾放下弓,活动着四肢,便见到了舅舅领着一个人朝着东宫而来。 再仔细一看,来人正是郑公。 长孙无忌道:“近来总是听说东宫的面食乃是一绝,郑公偏不信,这就带他来东宫见识见识。” 李承乾道:“早就准备好了,正是用饭的时辰。” 今天的早餐很简单,一人一碗饺子,再有些腌菜与蒜,放在桌上。 几人围着桌子而坐,李承乾吃着道:“郑公,尝尝吧。” 魏征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仔细咀嚼着,发现口味确实不错,便又夹了几只。 李绩喜欢将饺子搭配着蒜吃,大将军吃饭时是不会讲话的,专心又认真。 李承乾道:“舅舅昨晚没睡好?”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 李承乾又道:“是有心事?” 长孙无忌看了眼这个外甥,深吸一口气,也没再说话,而是继续吃着饺子。 魏征打了一个饱嗝,又往嘴里放了两个,道:“痛快!老夫这般年纪,能够吃得如此痛快的饭食,已不多了。” 李承乾将一旁腌萝卜放在他面前,道:“郑公往后可以与舅舅多来东宫用饭。” 魏征夹起一块腌萝卜,放入口中嚼着,清脆的口感加上正好咸淡,令人开胃。 李承乾又给他们一人倒上一碗茶水,道:“往后郑公可以随时来东宫。” 魏征感慨道:“还是要通禀的,礼数不可废,殿下是储君更应该注重礼制。” 李承乾颔首道:“孤还有很多需要学的,若得空还请郑公多多指教。” 魏征连忙行礼道:“老臣不敢说指教,殿下如有困惑,老臣愿为殿下解惑。” 话音刚落,长孙无忌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该去早朝了。” 让宁儿带着宫女们收拾着碗筷,李承乾跟着郑公与舅舅一起去早朝。 正走着,长孙无忌忽然问道:“听说陛下将那张弓送给了太子殿下。” 李承乾道:“是呀,可能父皇觉得孤练箭术刻苦,也希望孤继续刻苦。” “嗯,殿下荣辱不惊,这很好。” “舅舅说得是,孤一定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