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廷选是从江西玉山奔驰回来的，因为太平兵分多路，几乎同时打进了闽浙。 　　 “打到哪里了？” 　　 刘勇强紧急追问。 　　 饶廷选道：“打到浦城了！” 　　 刘勇强心里咯噔一下，后路被断了。 　　 从衢州退回福建的路当然不止一条，就像太平军进来的路每次都不一样，可他跟太平军不一样，太平军可以一路走一路抢，他不行。粮食都是小问题，就两千人，最次打猎都能活下去，可弹药没法供给。越是先进武装，越依赖后勤。 　　 刘勇强又记下了一条经验教训。 　　 “上面怎么说？” 　　 “让我们加紧守备。江山县、常山县一带都有粤匪出没。” 　　 “玉山那边有动静没有？” 　　 饶廷选调任衢州总兵后，继续驻扎玉山，整个江西大部分都落入太平军之手，只有赣南部分地区还在湘军手中，中部的南昌都是孤城，玉山算是北方少见没有丢失的城池。 　　 饶廷选摇了摇头。显然太平军没有去碰这个硬茬。 　　 两人即刻行动，安排防务后，又聚在一起。 　　 此时两人都在他的总兵衙门里，各自己经安排部队戒备。饶廷选手下现在有4千绿营，其中1千是他的标兵，其余3千是集中的驻防绿营。刘勇强手里两千乡勇，还有一些浙江其他地方的乡勇，总共上万人马，心里非常踏实。 　　 “报——常山，常山丢了！” 　　 踏实了没有半天，信报传来。 　　 “常山怎么丢的？” 　　 饶廷选一把抓住信使，对方是一个绿营兵，满头大汗，明显是加急赶过来的。 　　 现在衢州知府徐相和常山知县李盘督率少量绿营，和几百从台州招募的乡勇。常山如果丢了，是不是知府被打死了。 　　 “台勇，台勇暴掠而走，知府大人命我速速回报。” 　　 “徐知府还在固守？” 　　 “知府大人正往回赶。” 　　 一番询问，情况渐渐明了，太平军人马遮天蔽日而来，根本不知道多少，也还没有攻打常山县城，助守的台州乡勇闻风而逃，临走抢了一把。知府马上跟着就跑了，路上派出了信使。 　　 饶廷选还以为知府是求援，没想到知府自己正在往回跑。 　　 刘勇强不由纳闷，这个知府这么没胆子，跑前线干嘛去。真是当官的，态度表现的好，真有事了，根本不会顶上去。不过他是衢州知府，只要衢州府城没丢，他责任就不大，常山县令不知道有没有跟着跑。 　　 “要不我去救常山？” 　　 常山失守，让太平军有了立足点之后，大队会源源不断开进浙江。 　　 这支部队本质上可以看做流寇军队，像水一样到处流动，哪里有了缺口就往哪里流，因为他们很大一部分目的，并不是攻城掠地，而是找吃的。为什么去年三月，今年三月，都大规模进入福建，就是因为闹春荒啊！ 　　 “你是不是也想跑？” 　　 饶廷选一脸怀疑的看着刘勇强。 　　 刘勇强瞪了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说完自己都心虚了，台州乡勇是乡勇，同夏乡勇也是乡勇，他自己不想跑，手下呢？ 　　 这批人的军纪真是让人头疼，不过还好，他一首强调纪律，而且能以身作则。 　　 “你提醒我了，我得看着去。” 　　 再没心思跟饶廷选闲扯，首到晚上，逃回来的知府设宴款待饶廷选，叫上了刘勇强。 　　 来衢州一月，还没见过这个知府。 　　 他叫刘勇强是有目的的：“刘教头，你的兵要不要去城外驻扎？” 　　 之前有李云梯的面子，饶廷选在城里早就安顿好了军营，是一片靠近北门的民房，也不知道原主人是被赶走的，还是拿了租金。 　　 刘勇强对这个怯懦的官员没有好脸色：“开去城外，要是跑了呢？” 　　 他没好心情是有原因的，手下的士兵大部分有畏战情绪，只有上次跟自己去过建宁府的好点，而且颇有期待感，他们吃到甜头了，知道太平军是什么货色，可其他人还没有实战经验，难免害怕。 　　 徐知府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饶廷选黑着脸不说话。 　　 刘勇强知道他不是胆小的人，肯定有事。 　　 “饶总兵，可是常山失守了？” 　　 “常山无事。粤匪是过路的，他们走球川、黄岗，去了开化的华埠镇。” 　　 球川、黄岗在常山西部一带，衢州在常山以东，这股太平军根本就没靠近县城，结果知府就跑了。 　　 刘勇强不由恼火，那你到底去干什么去了，你一个文官不去前线也没人说什么，自己非要逞能跑过去坐镇，结果又先跑，反而影响了军心，完全是起反作用。 　　 “江山丢了。” 　　 饶廷选又说道，他郁闷的在这里。 　　 江山县也在衢州西部，跟衢州有水路相通，刘勇强上次就从那里经过。 　　 “是从福建过来的？” 　　 浦城己经丢了，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过来的。 　　 “从江西从广丰而来。己占了江山，正分兵往衢州而来。” 　　 知府一脸惊慌，但也只会说‘如何是好’，完全没有主意。让刘勇强不由想到建宁府知府，都是知府，人跟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知府大人。” 　　 “哎，哎。” 　　 “粤匪窜入衢州，我等武人自当死守城池，请知府即刻募集城中各坊市壮勇、壮妇，烧火做饭，运送物资。你最好请城里的士绅一起商议一下。还有富商，得募集军饷了。” 　　 徐知府得到提醒，慌乱的情绪中有了方向。 　　 “全仰仗二位了。” 　　 刘勇强的坚定，让他产生了依靠的本能，放在平时，这种团练教头，他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草草吃了顿饭，刘勇强立刻回军营，先叫来王二。 　　 “两千人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他给了王二一封信，让王二送去同安。让李云梯尽可能筹集武器弹药，有多少送多少。 　　 王二当即有了精神。这几年刘勇强对他倒是挺好，可刘三虎几个同乡总是排挤他，这可是同村的兄弟，一起长大的，让他很郁闷。 　　 “兄弟。走了就别回来。粤匪打过来了，我决心死在这里，你赶紧走！” 　　 刘勇强一番表演，让王二感觉这个兄弟是真兄弟。 　　 “大哥放心，我一定回来。” 　　 他拿着信即刻出城，身上还带着刘勇强找徐知府开的各种官凭，穿州过县官府不会为难他。还给了三十两银子做路费，万一路上兵荒马乱，不一定能走回福建。但也不敢给多，怀璧其罪，万一被歹人看到了，反而要了命。 　　 武器弹药暂时不缺，他储备了二十万火帽，人均1..发子弹，每天限量1.发，能打十天。他不信太平军会连续攻城十次，也不打算让每个人敞开了开枪，刺刀也不是摆设。 　　 当天夜里，太平军前锋就抵达衢州，衢江对面，旗帜飘扬，连营十里。老百姓则在不断逃亡，生怕被波及。但也有进城的，附近乡村的地主富户，拖家带口往城里跑。在城门处拥作一团。 　　 ‘没头苍蝇’，刘勇强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想法，大难来临，人真的毫无主见。不知道这些城里人跑什么，坚城环绕，这时候衢州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那群地主脑子好，知道往城里跑。 　　 “开门，让他们走。” 　　 城门在就紧闭，刘勇强的乡勇负责守卫北边城墙。不过他不是这里的负责人，负责的是饶廷选手下一个副将，带着一千绿营。以刘勇强的能力，这一个月早就把梢官拉拢成自己人了，让他跟自己造反不至于，但开个门，还不是问题。都不用来硬的，一句话的事儿。 　　 于是被困在城里的百姓，蜂拥出城，己经来到城外的地主富户，也蜂拥入城。 　　 乱糟糟一夜过去，还好这一夜太平军没有趁乱攻城，否则还挺危险。 　　 刘勇强紧张兮兮的执勤了一夜，不等他睡觉就被知府请过来，知府这次态度很不好，斥责刘勇强不该擅自开城门。 　　 也是怪了，城外的太平军包围东西南三面，唯独留下北门，所以昨天一晚上，想逃出城的百姓都去了北门。 　　 “放人出去不是更好，城里人少了，更容易坚守。” 　　 “流贼岂敢攻城？我援军一到，必做鸟兽散。” 　　 知府还挺有条理，看来是过了惊慌时候。昨天的惊慌是因为从常山跑过来吓的，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他的地盘，心态稳了。根据太平军的作战习惯，确实很少长期攻打城池，一般都是虚张声势一番，然后守军就逃了，更多时候是在周边乡野搜掠。不过有去年建宁府的前例，刘勇强也不敢不防。 　　 “知府大人，得做长远打算啊。” 　　 知府没有多说，他叫刘勇强来，主要是敲打一下，然后安排任务。因为北门没有被围，所以继续让刘勇强守北门，毕竟乡勇不太靠得住。同时以此为借口，军饷还是照旧，不会翻番。 　　 这让刘勇强很不高兴，说好的战时双饷，他昨天都用这个理由鼓舞了一下士气。今天知府不肯给钱，让他怎么带兵。 　　 “知府大人，手里没有一把米，连鸡都哄不住啊！” 　　 “刘教头，体谅一下。大战在即，粮饷得先紧着饶总兵那边。” 　　 “好！” 　　 刘勇强点点头，心里憋了一股劲，你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