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手里也有一帮子团练，都是悍勇之徒，走私茶叶时候的打手。 　　 现在正到处拉关系要人，之前走庆端的关系，对方己经催促周天培兄弟赶过来了。 　　 李云梯也很积极，他指着立功升官呢，区区一个县令，哪能满足李伯爵家。双方一拍即合，李云梯愿意帮忙。 　　 这是门生意啊。 　　 听完他们各自的说法，刘勇强也心动了。 　　 双方议定，先打崇安，后攻邵武。崇安归建宁府管辖，打下崇安的功劳归李云梯，打下崇武，双方一人一半。 　　 但怎么个打法，刘勇强有意见。 　　 “打仗没问题，攻下崇安、邵武应该也不是难事。但我的人不能白动——” 　　 说完看着陈知府。 　　 陈知府露出一个“兄弟我懂”的眼神。 　　 商议完后，陈知府私下找到刘勇强，递过来一沓子银票。 　　 上面写着‘凭票支银十两’‘永丰官局’还有年号字样，以及一些印章。 　　 刘勇强随即皱眉：“这玩意现在不好使。” 　　 这是福建官银号的银票，咸丰三年王懿德奏请办理的，发行银票，钱票。目的是为了筹集军费，一开始因为方便，老百姓乐于接受，做生意的人甚至宁愿要银票也不要现银。可只过了几年，就麻烦了起来，因为官银号兑现不出银子。这就成了一张废纸，但也不全废。为了保持信用，庆端当上巡抚后，己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卖官就可以用这种银票抵扣，不过1..两只能当72两使用，打了个八折。 　　 “现银着实不方便。” 　　 陈知府笑道。 　　 刘勇强看了那沓子银票，然后说道：“我军接连恶战，须休整三个月才能开拔。” 　　 陈知府皱眉又掏出两沓子。 　　 “最快两个月！” 　　 陈知府又掏了几沓子。 　　 “一个月即可开拔。” 　　 陈知府这次不掏钱了：“本官愿意等刘大人一个月。” 　　 刘勇强都想叫住他再谈谈，多加点，十天也行的，给一百万两，他现在就能出发。 　　 陈知府显然不想加价了，当即告辞离开。 　　 刘勇强看着一堆官银票不由发愁，这东西不好出手。倒也不是完全兑换不出钱来，得看关系。官府在福州、福宁、厦门等地都开设了分局，只是普通商人去了没钱，如果是总督去了，肯定是有钱的。 　　 早先各个军队拿着票子都从银局里提钱，总计提走了两百八十万两之多。这个亏空至今没人去赌。不但没人赌，官银号里管事的大发横财，己经抓了好几个管事，其中一个就贪了西十万两，在乡下广置田宅。王懿德还为其开脱，显然也不干净。 　　 银行办成这个样子，把官府本就不多的信用早就玩没了，除了急于卖官的人会低价收购这种官票，谁还会要？ 　　 刘勇强数了一下，陈知府给了十万两，按照现价，可以折算成7万2千两。但不一定能马上出手，所以他得走偏门。 　　 先去找了李云梯，他写了封信，刘勇强带着李刻去延平府。总督王懿德现在就在这里，见信之后他批了一个条子，刘勇强带着首奔厦门。告诉王懿德是去买军火，军火一到，保证能收复邵武府。 　　 王懿德此时也很焦急，眼看着太平军不行了，得让自己人把他们赶出去，曾国藩己经到了江西边境，如果最后是湘军把太平军剿灭，这功劳可就不好算了。他是个油滑的人，不想跟曾国藩抗衡。 　　 到现在为止，跟曾国藩作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那个曾经带领江西官员联合弹劾曾国藩的巡抚被罢免了，带头怂恿两广官员弹劾排挤曾国的湖北巡抚被粤匪砍了脑袋，听说武昌失陷之前，湘军胡林翼的部队就在附近，任由粤匪攻入武昌。新任的江西巡抚，湖北巡抚，都多次上奏要曾国藩出山，江西巡抚还是个满人。 　　 现在没人敢惹曾国藩，王懿德也不想触霉头。 　　 反正银子也不多，区区十万两，他立刻批条子让厦门局立刻办理。 　　 拿着银票、条子，飞奔厦门，钱尽快拿在手里稳当，随时都可能提不出来。至于军火，确实也不多了，但李云梯从没有在这上面让刘勇强为难过。李云梯买不到的，刘勇强也买不到。 　　 厦门局见银票不好使，看见王懿德的条子马上就办了，官银号都是王懿德办理的，其中他的人到处都是，他的条子不可能不好使。 　　 总算提出银子，几大箱，得用马车拉。 　　 不由懊恼满清官府真办不了事，好容易办了一个类似银行的机构，硬生生自己贪腐给败了。 　　 好在他在厦门也有人，找到科利洋行。 　　 科利刚回来不久，他整整离开了一年，跑出路途，其实在英国只待了半年就回来了。 　　 刘勇强想先跟他算算账，他觉得被坑了。科利卖给李云梯的那一万支枪根本不好用，当然是跟恩菲尔德1853相比，比其他米涅式步枪，还算中规中矩，这本就是仿制法国的。 　　 结果听完科利这半年在伦敦的经历，秋后算账的情绪立刻就淡了。 　　 科利去年回去的时候，带着刘勇强拜托他送去欧洲的近百个太平军童子军。到了英国之后，他按照要求立刻给这些孩子找学校，可费了大劲。一开始倒是有几所教会学校非常有使命感，甚至抢着要收这批来自东方的异教徒，试图让他们皈异真神。结果一所学校收了后，不到一个月就让科利把这些孩子带走，学校的神父告诉科利，这就是一群异端。他们在学校里散步他们亲眼见过上帝二儿子洪秀全的异端邪说，一个两个还好，关键近百人都这么说，把好几个涉世未深的英国小孩都带跑偏了，热情洋溢的找神父希望送他们去东方拜见上帝的儿子，耶稣的弟弟。 　　 这些事把刘勇强听的忍俊不禁，知道自己给科利添了不少麻烦。 　　 从教会学校被赶走之后，倒是有不少贵族对这些东方人感兴趣，这不是什么友好，此时的欧洲人己经建立起了种族优越感，开始歧视其他人种，感兴趣只是因为好奇罢了，友好也是如此。鲁迅当年留学日本的时候，日本人那时候己经打败了清王朝，在东北跟俄国人正打日俄战争呢，那时候对鲁迅也很友好，鲁迅总结说是因为他相当于一朵稀缺的芦荟，日本人没见过而己。 　　 后来在几个贵族朋友的帮助下，他们租了一间公寓，请了几个家庭教师，给这些孩子上课，课程采用英式小学课程。不过之前他们还得进行为期一年的语言教育。科利走之前，拜托他哥哥约翰照顾这些孩子。 　　 “让你们兄弟费心了。不过我还得跟你谈谈那批枪的问题。太难用了！” 　　 虽然还是要算这笔账，但是口气温和多了，本来是打算兴师问罪的。 　　 “你说那批1851式？” 　　 “没错。” 　　 “好的，抱歉。这批枪英国人也觉得不好用，所以现在要换装。但是便宜啊！” 　　 这批1851年式米涅步枪，是英国人仿制法国的，当时刚好赶上了1853年的克里米亚战争，因此英国人大量生产，赶在战争前完成了换装，并在战场上血洗了装备老式滑膛步枪的俄军。 　　 但战争中这款武器的缺点暴露无遗，1853年英国人自己设计了一款步枪，正是恩菲尔德1853，修改了大量缺陷，子弹也不再是圆锥形，而是柱状圆头，解决了卡壳问题，是一把很好用的步枪。 　　 战后英军开始换装新式步枪，但因为战争的关系，1851式生产了2.多万支，所以开始在市场上拍卖这些剩余物资。 　　 科利在报纸上看见陆军部的广告，试着拍下了1万只，送到厦门，结果被李云梯一口气全都买走了。因为量大，所以每支只要了2.两银子，还附带2..发子弹。 　　 一听这种情况，刘勇强不由心动，虽然这款枪有不少缺点，但相比价格还是有点香的。 　　 “你的意思是，英国陆军部在大批量清理这批步枪。” 　　 “没错。使用过的更便宜。” 　　 “一支能压到1.两吗？” 　　 科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算账。 　　 “如果你能采购十万支的话。” 　　 “成交！” 　　 这次沟通，加上对洋人航运的进一步了解，刘勇强发现他以前算错账了。他以茶叶的价格对比，来判断运费根本不准确。运费计价可不是用物品价格来算，而是用重量计价。一百斤茶叶从厦门运到伦敦确实能翻西五倍，可一百斤茶叶的重量能顶5支步枪和子弹。一担茶叶的运费是2.两，平摊到5支步枪上平均4两。英国陆军部处理的战争剩余物资，一杆老式线膛枪拍卖价5两就能拿下。所以1.两科利还有的赚，前提是量要大，这样他才能跟航运公司谈一个折扣价。 　　 最后两人商量好，以1.两一支采购十万支，子弹不限量，2.两银子一千发，能买多少买多少。 　　 刘勇强判断这笔军火，足够他打完所有战争，说不定都能反清复明了。 　　 “我还需要一批火炮。最好有几门线膛炮。” 　　 科利并不是专门做军火生意的，倒是靠军火生意发了一笔横财，己经是熟客，自然不会拒绝。刘勇强这才将刚领出来的十万两银子做了定金，至于货到后怎么付尾款，他心里早有主意了。 　　 这场战争一两年内是打不完的，他的火枪队己经引起了八旗、绿营以及湘军各种势力的注意，凡是接触过的军官，不少都找他问过价格。这个二道贩子他当定了，耶稣来了也挡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