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家跟随辽王的思路展望金州美好未来的时候,辽王的话风又一转,对着郭镇吼道: “好你个驸马爷,现在可牛逼坏了,连张指挥使的话都敢不听了。” “张指挥使是本王参谋长,军令所出,代表本王,王府护卫乃至辽东都司莫敢不从。整个大辽东敢不听张参谋长的,李景隆是第一个,已经让本王给撵走了。” “你郭镇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想做第二个李景隆?明天要么乖乖给我到辽阳去上任,要么给我打铺盖卷滚回应天去。大明朝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驸马一大堆。” 郭镇没料到昨晚刚找妹夫说了下情,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小舅子板着脸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一时羞愧难当,又不敢反驳。 原来,辽王回到金州后,发现辽东和辽北各卫调整有些拖拖拉拉,其中主要原因就是人事调整方案在落实过程中遇到很大的阻力,而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驸马爷郭镇。 辽王最初让曹楚材回辽东带话,让张石拿一个王府六卫的扩编方案,张石只是选好了一批千户以下骨干,又和曹楚材商量,暂时调整到位一部分兵力。 对于千户以上的人事,他不敢做主,也做不了主,只好请铁炫到京城一趟,当面请示辽王爷。 后来铁炫又带话说,让他连带对整个大辽东各卫高级指挥人事进行通盘调整。 这可把张石吓了一跳,辽东都司指挥使不是他说调整就调整的,义州卫和盖州卫也不是他说撤就能撤的。作为一个几年前还是明军百户的北元降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辽王指示,加紧向松花江一带调整兵力。 而且,在辽王钦定的高级干部里面,除了董兴、周兴二人高高兴兴地赴任去了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想法,对这个调整方案并不满意。 蒙古人火真想到广宁左护卫任职,那里草原多,旧部多,好施展手脚。女真人勃罗哥想回建州卫任职,那里人熟好办事。张石便宜儿子张斧也想留在老爹身边,说是打仗父子兵。吴高、叶望、马云都是辽东元老,迟迟不肯动身赴任。 这样一来,下面的人都跟着效仿,辽东六卫的人事根本无法完全落实下去。 驸马爷郭镇带着永嘉公主到了辽东之后,因受公主的蛊惑,也不想去辽阳城,对张石提出,想在广宁城或沈阳城任职,哪怕任副职也行。辽阳城实在太破了。 这几年,辽王一直避开辽南开发辽东,辽阳发展极为缓慢,既没有广宁城大,更没有沈阳城繁华,还不如内地一个小县城。 永嘉公主到辽东后,到沈阳走了一圈后,根本看不上曾经的辽东都会辽阳。 而且,在辽阳当指挥使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卫指挥使上面还有一个都指挥使。郭镇也不想委屈自己。 张大参谋长这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火真和勃罗哥刚刚随辽王征战归来,立了战功,正是春风得意时。驸马爷想到沈阳当副职也是说辞而已,自己有几个胆子,敢将辽王的大舅哥兼姐夫安排个副职? 叶望和马云两位是开拓辽东的大明先锋,德高望重,功勋卓着。他俩迟迟不去辽阳赴任,吴高也推说身体不适,不愿意去更为苦寒的长春,接管听起来就像蛮夷之地的辽北都司。 到了最后,张大参谋长除了敢踹便宜儿子张斧两脚外,谁也不敢得罪,只得把高级人事调整尽量拖到辽王回到辽东之后再说。 辽王到达金州之后,郭镇两口子就兵分两路,一个去找小舅子兼妹夫辽王直接理论,一个去找老娘宁贵妃迂回。 宁贵妃倒是深明大义,没有干涉辽王的安排。 郭镇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夫兼小舅子当时不表态,却在第二天的军政联席会议上,当着那么多将领的面骂得自己颜面扫地,故意出自己的丑。 会没开完,他就找姑母兼岳母告状去了,说是要回应天。 宁贵妃只是好言宽慰,还是没有明确表态。 到了晚上,辽王又让人找来郭镇两口子,当着宁贵妃的面对郭镇说道: “这广宁城是辽王府练兵的基地,沈阳城是辽王府生产神兵利器的基地。姐夫你自己掂量掂量,一不会练兵,二不会生产这神兵利器,去了还不是让人笑话?” “张参谋长是辽王府的萧何兼韩信,我敢和靖江王双双放心离开辽东,征战西域一年多,靠的就是有张参谋长给我稳定后方、供应军需。” “你带头不服从张参谋长的号令,以后让张参谋长如何立威?张参谋长没有了威信,以后遇有征战,我又如何放心将这数千里大后方交给他?” 郭镇为人其实还是不错的,这几年撇下公主,一直跟着他开拓辽东,任劳任怨,本来没多说什么。只是眼见那么多人升官,再加上公主在后面煽风点火,让他难免也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辽王白天在会议上又搞突然袭击,让他很面子,很是下不了台。 面对小舅子兼妹夫的一连串质问,他这时毫无勇气反驳。 永嘉公主却在一旁说道:“算了。辽王殿下现在是人中龙凤,天人之姿,自然是看不上咱家老实巴交的郭镇了。那我们就不麻烦辽王爷了,还是回应天吧。 辽王见便宜姐姐话中带刺,只好第一次拉着永嘉公主的手说道: “我的亲姐姐,你可别埋汰我了。我把姐夫放到辽阳,是因为其他地方还不安生,你跟着去了也是整天提心吊胆。” “你看这沈阳城,现在是赛过苏杭,三年前也是一片蛮荒之地。这辽阳城虽小了点,破了点,毕竟以前做过辽东的省城,以后也会像沈阳城一样建好的。” “再说,辽东都司指挥使马云和指挥同知叶望年事已高,我把姐夫放在辽阳,是想让他早点熟悉情况,方便以后掌管辽东都司。” “姐夫这次是出了丑,也算是替张参谋长立了威。我在心里先给他记上一功,以后有封侯的机会,弟弟首先就想到他。” 大明驸马的地位介于伯爵与侯爵之间,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身份,食?而不任事,也就是个虚职,在朝堂之中并没有什么地位,在百官之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何况郭镇只是武定侯的长子而非嫡子,按大明爵位世袭制度,武定侯的爵位十有八九会落到混吃等死的嫡子郭铭身上。 辽王这一解释,又画了一个大饼,总算让郭镇两口子喜笑颜开,答应明天就到辽阳去赴任。 吴高、叶望、马云等一帮有些小想法的将领见连驸马郭镇尚且被辽王收拾了,吓得连忙收起小心思来。咱是辽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人事调整很快顺畅了许多。 张石看得心惊肉跳,提心吊胆地提醒辽王:“你要小心朝廷的反应,这封疆大吏怎么能不请示朝廷,说换就换了呢?” 辽王踌躇满志地说道:“这次在应天呆了近半年,算是没有白呆。老头子现在是对我无限信任,两个都司,六大护卫都随我任意调整,这辽东都司、辽北都司其实都是摆设。这是经营东北的一个战略机遇期。我们可以大张旗鼓、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明年是全面布局东北的关键一年。大家都得努力!” 张石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小辽王,一年半没见,好像又长高了一大截,应该快有一米七的样子了,已经能撑得起拉风的虎裘大衣了,好像比以前威风多了。 他现在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