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看江从鱼那整日呼朋唤友的好人缘,应当不至于落到他这种下场才是。 郗直讲把卯足劲想在他这里多挨几句骂的江从鱼撵走了。 再好的苗子又有什么用,这小子早成别人的学生了,人家的正经老师还在沈祭酒那儿住着呢。 江从鱼不知道郗直讲复杂的想法,他见对方明显懒得骂自己,只好跑回去和每个认得的人分享喜讯。 到了第二天,连国子监食堂养的两只狗都知道他老师来了。 江从鱼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还自带食材和帮手(指韩恕等人)跑去沈祭酒那边聚餐,争取让杨连山知晓他在国子监交上了许多朋友。 他可是天底下最贴心的好学生,绝对不会让老师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 杨连山:。 事实上他就没担心过这一点。 江从鱼是真的很能交朋友,他都不知道江从鱼连本县都没出去过,到底从哪儿结交来那么多友人。 关键是这些朋友还都与他真心相交,从不因为他出身寒微就瞧轻了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分他一份。 京师这边天南海北的人齐聚一堂,对江从鱼而言无异于老鼠掉进米缸里,都不知他会快活成啥样。杨连山就是怕他浪过头了,才特意找由头来京师看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杨连山在,江从鱼感觉这一旬过得格外快。他一散学就去缠着杨连山,让杨连山与他一起回家去。 杨连山也没打算一直住在沈鹤溪这边,最初是送新生来入学加上老友重逢,于公于私他住上几天都没问题。 可现在他都住了一旬了,也差不多该回南边去了。 在南归之前他这个当老师的总得去江从鱼如今的宅院看看。 杨连山对沈鹤溪道:“我也来京师挺久了,这几日便该跟着南下的官船归去。”他斟酌片刻,才继续说,“你这边事多,到时我就不特意来道别了。” 沈鹤溪道:“我在你心里就只是连给你送行都腾不出空来的朋友吗?” 一听到沈鹤溪这语气,江从鱼顿时竖起了耳朵。 这语气好怪,听着好耳熟。 有点像他楼师兄以及何子言说酸话时的语气。 现在一琢磨,楼远钧和何子言不愧是有血脉关系的表兄弟,说起酸话来还挺像的。当初他只是和袁骞走得近些,何子言都要哭鼻子了! 杨连山一见江从鱼那模样就知道他脑子里没想好事,挥挥手让他去外头等着。 江从鱼哼了一声,听话地跑了出去。 不让听就不让听,无非是沈祭酒一把年纪了还要朋友哄罢了,有什么稀奇的。他也时常会因为朋友之间处不来而要两头哄,这事儿熟练着呢! 不到一刻钟,杨连山就从里头出来了。他见江从鱼在院门边探头探脑,招呼道:“走吧。” 江从鱼问:“你把沈祭酒哄好啦?” 杨连山道:“少胡说八道,你们沈祭酒哪里是要人哄的性情?” 江从鱼点头,颇为认同地道:“说得也是,就算见面前再怎么恼,一瞧见您肯定就不气了。”他就是这样的,小时候前脚才刚发誓再也不认杨连山这个老师了,一见到人又忘了挨打的疼! 杨连山:“……”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许是因为从没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所以不管怎么纠正都改不了。 可真要等栽了大跟头才幡然悔悟,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杨连山与江从鱼一同回了江府。 吴伴伴早得知杨连山要来,早就为杨连山准备好了单独的客院,还在里头专门整理出单独的书房,里面放着的都是外头千金难买的孤本与珍惜古籍。 但凡是个爱书之人,到了这屋里都走不动路。 本来江从鱼还想让杨连山住到主院那边去的,现在总感觉要不是还有几分师徒情谊在,他这个碍事的家伙已经被杨连山赶出去了! 吴伴伴笑了笑,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后便贴心地退了下去,把这个新修出来的书房留给师徒二人说话。 杨连山看着吴伴伴走远了,才问:“听说你认了陛下当兄长?”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因为江从鱼领着楼远钧又是去跟秦溯他们吃锅子,又是留何子言他们一起去打猎。 同行的人中有些已经拜入“张派”门下,算是“张派”的嫡亲弟子,这种大事当然不会瞒着不说。 现在京师有耳朵的人都知道江从鱼圣宠正浓! 江从鱼没料到杨连山突然把话题转到楼远钧身上,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他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皇帝,是认他当兄长好久以后才知道的。” 这事可不能怪他,都怪楼远钧诱哄他! 杨连山道:“现在你知道了,行事便该注意些。” 自己的学生自己知道,杨连山比谁都了解江从鱼的脾性,知晓只要给他个机会他肯定会蹬鼻子上脸。 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都敢说。 这也是杨连山最担心的事。 当年也是江从鱼父亲与先皇年轻时也算是君臣相得,可惜先皇到了中年行事越来越昏庸,江从鱼父亲会灰心失望地挂冠离去。 后来江从鱼父亲为了起复回朝违心写了不少夸捧先皇的诗文,杨连山读了便觉得他移心变节,忍不住写信去狠狠嘲讽他。 即便那君臣修好的局面是江从鱼父亲有意为之,却也证明在先皇心中江从鱼父亲是有一定分量的。 要不然先皇不可能陆续把许多重要事情移交给江从鱼父亲去办,给了他肃清朝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