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东郭南一个人进入行营,武臣、张耳陈馀几人都在,这也是东郭南第一次独自面见武臣这些人,不是说害怕,多少有点不自在。 东郭南拱手禀报,随后就向武臣几人说了一下这次送信的过程。 过程中东郭南发现武臣脸色有些不悦,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几人对于东郭南多少还是不那么信任,而且丁野还没一起回来,他们自然会怀疑。 东郭南顿时心里有点不爽,他也是出生入死回来的,没有几句慰劳的话就算了,虽说他也不在乎,只是这个态度让东郭南很不是滋味。 说完东郭南就冷着脸退到了一边,不再多说话,蒯通则是一脸轻松的在外面等待。 “请范阳使觐见。”旁边一个侍卫侧面喊道。 蒯通大大咧咧的走了出去,他也是长揖不拜。 “范阳士人见过武信君。” 武臣不甚耐烦的朝着蒯通摆了摆手。 “阁下有什么话就快说吧,不要耽误了本将军大军进程。” “将军大军可以急行军,然可以急取城否?” 蒯通倒也不恼,先是反问武臣。 “哼,本将军兵马自渡黄河以来,连下赵地数城,阻我大军者无不化为草泥,弃于沟野,小小一个范阳,弹指间就可破城,岂能拦的住本将军。” 武臣以为蒯通这是在挑衅他,随即怒道。 蒯通听完眉头紧了紧笑道。 “将军横扫赵地,席卷河北之威名早已遍传赵魏,在下亦多有耳闻,否之臣下今天也不会特意前来为将军献策。” 武臣听到这句话顿时喜笑眉开,“你不是范阳县令的使者吗?” “哈哈,自陈王在楚地振臂一挥之后,将军兵锋横跨黄河两岸,天下皆反秦而起,这世上最害怕的可能就是各地的县令了,臣之所以为范阳令使,乃是因其可为武信君所用。” 这些话武臣还是挺受用的,一时坐直了身体,将军的威严也显现出来了,脸上笑容多了不少。 “先生请坐,请先生继续说,本将军愿闻先生之策。” 蒯通也不客气,坐到了武臣下面的一张案几前,先端起酒樽长饮了一樽。 “将军现拥数万之众,兵峰正威,然赵地之城邑成百数千,将军一定要打了胜仗之后才略取土地,一定要攻破了城池才取城,臣以为如此是不智的。” 蒯通不自然间就把他的自称换成了臣,拉近了他和武臣的距离,也表示他诚心为武臣献策。 “秦人与吾等有深厚之仇恨,不如此,焉能取地夺城?”武臣倒是回答的也简单。 蒯通笑着摇了摇头。 “秦灭六国后,天下虽然只存秦国一国,但是秦予民无道,人心向背,将军亦可以说是秦人。同样的,赵地百姓同将军一样也可以说是秦人,然此秦人非彼秦人也。” “将军现在是匡行天下大义,赵地百姓也愿顺从将军取大义,只是目前为秦法之威所慑,亦没有归顺将军的机会。” “如果将军长取先前之策,一定要破城之后再取地,攻城一定会损伤于城中之民,守城之戍卒亦多为本地乡民之父老兄弟,这样就会让赵地百姓和将军之间生出嫌隙仇怨。 大军取城之后又多有劫掠,百姓则更加的害怕,心中摇摆不定,这时候秦朝的官员如再施以威逼利诱,那百姓心之所属就不好说了,为了保全他们的家人,他们只能与县令合力共保城池。 如此,将军攻城愈多,下城愈多,百姓就愈加的害怕,就会更加拼命的反抗将军,这也正是将军在黄河北地遇到的困境。” “燕赵之地又多慷慨之壮士,先前赵国王族后裔亦蛰伏于赵地,难免会有人会趁机而起。 到那时就算赵地之民与秦为仇不助秦国,也不会助将军。 赵地臣民两难之下,只要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在赵地振臂一呼,赵地百姓肯定云起响应,那时赵地之民皆属他人,将军能胜否? 恐怕到那时,将军已经占领的城池土地也会起来反抗将军,如此,不仅赵地不属于将军了,恐怕将军在赵国连一块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性命亦会危在旦夕。 如果情势有可能变成这样,那将军就不应该坚持先前的策略,不可坚持必胜战而略地,攻得然后下城。” 蒯通逻辑清晰,所言有条有理,让人顺着他的逻辑分析往下走,自然就落到了他的思路之中。 顺着他设定好的条理思维去往下去想,自然会得出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这样的前提就是确实得站在有理的基础上,又绕来绕去,多添加条件和假设,不然有见地的人一下子就会看出破绽所在。 而且蒯通分析赵地这个问题,整个是站在武臣的角度去分析看待,这一点也是非常重要。 蒯通分析的这一通虽说不完全对,但是确实很大情况是符合现实情况的,从现实能套的进去。 果然蒯通说完武臣是完全陷入了沉默,武臣目光看了一眼张耳陈馀,旁边张耳陈馀亦陷入思索,也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很大程度上也是认同的。 “先生所言有理。” 武臣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同时朝着蒯通端起一樽酒,蒯通不慌不忙端起面前酒杯与武臣一饮而尽。 蒯通看到想要的效果达到了,马上继续说道。 “如将军愿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将军以为如何?” “愿闻先生之策。” 武臣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主见,此时他心里已经认可蒯通,蒯通的谋策只要有利于他,他自然不会反对。 “现今情况,范阳县令此时本该整顿城防,整领范阳城内可用之力来防御城池,坚守抵抗,可是这个人胆小怕死,又贪恋钱财富贵,不愿意舍弃,所以他想率先向将军投降。 可是他又害怕将军因为他是秦朝官吏的缘故,将他如之前那些城池的县令一样宰杀,把他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如今范阳城内人心不稳,范阳的少年们都想起事杀了县令,少年们想自己拒守城池保卫他们的家人、爱人,所以县令才急忙派臣前来。 如果少年们杀了县令,他们亲自守城,城中军民一体,那将军想要攻下范阳就非常困难了。 如此情势,将军为何不赐给臣封侯之印,让臣带着封书玺绶封范阳令为侯,诱其归顺将军,如此县令必会把城池快速献给将军,将军大军进城,范阳城内的年轻人们也就不敢妄动了,只得乖乖归顺将军!” “之后将军只要准备一乘奢华的马车,让范阳县令乘着车子奔驰于赵地各城池之间,燕赵各地城郊之野的人们看到后,必定会相互说传,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车上的人是范阳县令,乃是率先投降武信君的人。 其他各城的县令官吏看到之后,定然大喜,他们会相信投降武信君后不仅性命无忧,还能得到封侯之富贵,一定会争先恐后的把城池献给将军,如此燕赵之地则可不战而降,这些人也正是将军统治赵地需要的人才。 此臣之所谓传檄而千里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