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秦军并没有来。待到天亮,除了留下寒玉问话,其他弟子都被元君派下山去打探消息。 关于寒玉为什么不战而逃,元君并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寒玉当然抵死不会说出太白山的往事,否则她将陷入另一重被追究来历自身难保的更大麻烦。所以寒玉只是一口咬定自己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队感到害怕。元君不满地骂她:“我青城山的弟子哪有你这么丢人的!”说归说,元君也开始疑惑是不是西戎族假扮的秦军了。 无凌启发她:“寒玉,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寒玉看着无凌不停踱步,神情烦躁,心里也很纠结,她恐怕不能完全把这事隐瞒过去,她总要说点什么既能提醒无凌又不会惹他们怀疑自己。她眯着眼睛思考了半天,有了,她说:“哦,我想起来了,我看见一柄刀很特别。” “刀?什么样的刀?怎么特别?”孟先生急忙问。 “那柄刀很长,有三片刃。”寒玉老老实实说。她说出这句话,就立刻发现孟先生变了脸色。然后,师父也突然不再说话,与孟先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和无凌马上走了出去,只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椅子里。 他们怎么了?我说什么了?还说我丢人,他们的反应难道比我淡定吗?寒玉好笑地撅起了嘴。 傍晚时候,下山打探消息的姐妹们回来了。老远就听到她们像打了鸡血似的欢声笑语,寒玉倒吃了一惊,什么好消息令美女们不同往日如此兴奋? “大师姐――”关系最好的入画最先尖叫着扑向她,激动地小脸都红了,“你太亏了,你没有和我们一起去蜀郡,你简直损失巨大!亏了亏了!” “我损失什么了?”寒玉被她推来桑去一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他太帅了,太帅了!简直超帅了!你居然没有看到!”入画又跺脚又捶她,仿佛大师姐今天被师父留下是千古遗憾。 “没错,大师姐,他真的英俊极了,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性格比较内向的墨韵居然也不掩饰羞涩了。 “就是不知道他娶妻没有,唉,没打听到。”美莲的声音。 “听说他打仗的时候会戴着很狰狞的面具,是不是真的?”这是启秀在问。 “管他有没有娶妻呢,做小妾也值得哦。”这居然是玲姝在说。 “死妮子,小妾你也做,真是色胆包天了,哈哈哈。”众姐妹一起作势撕她。 …… “啊!”寒玉不得不捂住耳朵大叫一声,才制止住女子们的七嘴八舌,“你们是不是疯了,在说谁呢?” “哎呀,忘了告诉大师姐了,蜀中今天又换了新太守,这位新来的太守名叫李冰,我们说的美男子,就是李家少爷李南轩!” 李――南――轩,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寒玉回忆着,对,上山那天偷听到无凌和孟先生的谈话中提起过,他是攻打周国的主将。天哪,真是冤家路窄!寒玉的心沉了下去,他居然要来管辖蜀中,无凌岂不危险!昨天自己在山下看到的那个少将军又是什么人,和新太守有关系吗? “大师姐,你是不是心里好酸啊……”见她出神,入画笑嘻嘻地调侃她。寒玉脸一板:“飞琼的教训还不深刻?你们不要命了,太守家的公子哥,是你们招惹的吗?” “是,大师姐。”姐妹们忽然都敛了笑,一本正经低下头去。寒玉从背后的呼吸能感觉到,师父出现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自从李冰出任蜀郡太守的消息传回,无凌的脸色就阴沉着。 元君道:“太子,既来之则安之,李南轩未必知道你在青城,他要对付的是西戎叛军。蜀郡如今就是个烂摊子,够他喝一壶的。” 孟先生叹道:“实在想不到,李冰父子居然还肯替秦国出力!” 元君对无凌道:“我倒想起一事,这几个月,蜀郡连着换了三任太守,每次新太守上任,紫微宫都有拜帖示好,表示尊重。这个惯例恐怕不能打破,该做的文章还得做,以免引起怀疑。” 无凌点点头:“姑姑说的是,我们还可以利用拜帖的机会,进入太守府探探他们的底。” 元君想了想,眼光瞄上了寒玉:“寒玉,你去太守府送贴。” “我?”寒玉愣了一下。 元君道:“当然只有你去,你是紫微宫大师姐,身份合适,何况,弟子中只有你知道内情,而且无凌很信任你。” 无凌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寒玉去,我是最放心的。” 寒玉在想着另一件事,青女姐姐让自己找二郎神,如今还没头绪,必须要到山下打听。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自己只是去送个贴,新太守不会没来由为难她。既帮无凌,也帮自己,两全其美的事。于是欣然允诺:“寒玉愿往。” 蜀郡虽然比不上都城咸阳,但市井的繁华也不输多少,特别是西戎族叛乱发生后,外围不断被叛军蚕食,守军退守大营,许多百姓也跟着逃进城市,人口的增多使得这唯一一块还算太平的地方,更加热闹起来。 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街市,令寒玉目不暇接。她穿着严严实实鼓鼓囊囊的道士袍子,美好的身材都掩盖在这副男人的衣着下。长发已经挽起,用骨簪固定,外面还戴着一直裹到脖子的帽子,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肩上,还挎了一个狭长的符袋,这是道士的专业配备。 她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可是打扮成男人后,就显得娇小了,一个古板的小道士走在街上,实在不足以吸引任何感兴趣的目光。 自古巴蜀出美人,蜀中女子肤色白净眼睛水灵,寒玉看着街上不时走过的裙裳飘飘巧笑倩兮的青年女子,心里恨死了无凌,都是他给师父出的馊主意,送个帖子而已,非要穿成这样,简直丑爆了。想当年她广寒仙子,也算天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要在那时,打死她都不舍得这个模样出门见人。 不爽归不爽,公事私事都得办。寒玉并没有直奔太守府,她符袋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吉祥符和碎钱,她一间一间的茶馆一间一间的店铺逛过去,给店主、老茶客们送上吉祥符,看着阅历广的人,她还会在符里添几块碎钱,目的只有一个,取得和他们攀谈的机会,并借机询问有没有见过血液是赤金色的人。 蜀郡人都很热情的,对她的吉祥符和碎钱表示感谢,但遗憾的是,这一路,无论须发花白的老者还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都没听说过谁的血是赤金色。寒玉虽然有点失望,但并不气馁,她原也没指着很快就能打听到。 这时候,她看见前面围了一圈人,正在听说书。她走过去一瞧,场内的说书人眉飞色舞神秘兮兮讲的是神仙故事。更让她心中一动的是,居然说到了天界长公主爱上了凡间的书生,被天火灼烤而死,她的儿子为母复仇,血洗天庭。 好容易等到散场,那说书人独自走到墙角收拾鼓槌家伙,寒玉悄悄跟过去,激动地问:“老伯,您可知长公主的儿子后来去了哪里?” 说书人一看是个道士,忍不住笑起来:“小道长,你听入迷了么?那神仙的事,谁知道有没有?你管他去了哪里。好好修炼,等你做了神仙,你自然就知道了。” 啊?寒玉好生泄气。正要走开,谁知事情就这么寸,说书人所靠的那堵墙,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前段时间浸泡了雨水,就在这一刻,骤然开裂。 寒玉大惊,情急之下,大喊一声“危险!”一掌将他推了出去,就在说书人脱险的当口,高墙已经向她倾倒下来,她当然并没有惊慌,她会飞呀,但是……真的不用惊慌吗?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不能飞呀,青女姐姐叮嘱过,如果不想被神龙的眼线发现,就绝对不能飞!她在那里犹豫一愣神的功夫,砖头已经纷纷砸向她。 寒玉发出了来自本能的尖叫,然后,她并没有飞,却脚下一空,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像拎小鸡一样从砖雨中揪了出去…… 下一刻,她落在了马背上,也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耳朵里传来调侃的富有磁性的男声:“这位道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 寒玉回过头,她看到一双绝美的黑眸缩了一下,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极度的惊讶,似乎并不能很快确认什么,这双眼睛将她从头到脚锐利地扫过。 寒玉现在钻进地缝的心都有,啊,不用说,她不男不女的样子一定是太丑了,所以他不能一眼认出她来!可是她前天才仔仔细细偷看过他,因此只一瞥,她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 居然被他揪到马背上,这么近距离的面对,他俊美的面庞越发让人窒息,不敢直视。他穿着休闲的银色软甲,只护住胸背,双臂露出白色的绢丝衬袍,华美清逸,一尘不染,偏偏领口处有一抹俏丽的红纱滚边,与褐色的护腕成就色彩的对比,让他英武的外表下多了灵秀的气质。 寒玉红了脸低下头去,这样的男子,竟让此刻丑小鸭似的她不由自主感到受压迫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