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万里扶摇(151)三更
万里扶摇(151) 进了庵堂里,庵堂里没有姑子。 一个相对熟悉的背影很不逊的在菩萨面前转圈圈,烛火摇曳,有寒光一闪一闪的,原来是这人娴熟的转着手里的匕首,光线打在匕首上,只觉得寒光闪烁。 听到脚步声,这人转过来,可不正是五夫人。 五夫人只看了桐桐一眼,就将视线挪开。显然,这个装扮,五夫人并没有认出来。 桐桐便刻意不往光线亮的地方站了,只在暗影里呆着,如此能更好的伪装。 六当家一进去,就看向五夫人:“时过境迁,此事确实是误会……” “你当老娘是因着这点狗屁倒灶的事来的?”五夫人冷笑一声,全不是当日所见的模样。她一步三晃悠,围着六当家的转悠,“老娘这些年隐姓埋名,是被谁害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通知人剿匪的?” “是!老娘自己找了人去剿匪,那是逼不得已的!是你们欺人太甚!你们的人围了老娘的寨子,满寨子的妇孺……你们想干什么?” 六当家的咬牙切齿,“那你就偷偷把你的人带走,只诓骗我的人上了寨子……那些官兵,剿的是我的人。” 五夫人哈哈哈的朗声大笑,不知道有多嚣张:“承认了吧?承认那是你的人了吧。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桐桐:“……”感情背后还有这个事呢!若是五夫人不说,六当家是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个事的!两边已经到了相互火拼的程度了,六当家趁着寨子上的青壮不在,便想趁机干一票。 谁知道遇到了五夫人这个狠角色,请了官兵剿匪。她和她的人完美的金蝉脱壳了,然后在官府那里,这个山寨是已经被清缴了的。 怪不得五夫人要跟金镇北相好呢,因为对方的人确实因她而折损了!六当家是真的真的想剁了她。 桐桐看着真就是一土匪头子做派的五夫人,心里想的却是:金镇北应该是只知道她出身土匪窝,但并不知道她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痒辣子’! 痒辣子,又名洋辣子。这种虫儿看似不起眼,但其实身有刺突,刺突上有毒毛。不管人畜,只要碰上了,那真是又痒又辣,刺挠的紧。 要知道,以五夫人的年纪,当年闯出这个名号的时候才是个年轻的姑娘吧。十五六?十六七?这个年纪,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人手,在道上有独属于她的名号。 可见,她当年有多么的嚣张跋扈,有多么的不可一世。 追着人打劫的,真不多见!连衣服都扒干净的打劫方式,真的是闻所未闻。 当时,她的人被她撤走了,隐藏了,销声匿迹了,这些年肯定也在安生的好好过日子。过日子的银钱必是打劫得去的。然后,用对家的人头凑数,华丽的脱身了。 这种情况下,金镇北就无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要告诉对方,她只是寨子中一普通女子就行了!至于当家之人,金镇北也没见过。 只当是遁走了,改头换面谁知道去哪里了。但是只要土匪窝清缴了,问题就不大。 于是,痒辣子不见了,多了一个五夫人。 不过,五夫人已经占尽便宜了,她不露面其实才是最合适的,为什么偏偏此时冒出来? 这也是六当家最气愤的地方,“你并未吃亏!还要怎样?你做的你五夫人,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苦跟我为难?” 五夫人轻哼一声,“你觉得我未吃亏,嗯?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老娘早就计划好了,等时机成熟了,带着手里的人归降。像我这样的,至少也能在军中谋一参将的职位。我本有大好前程,却生生因你给折损了。老娘这些年,龟缩在内宅,一步都不敢多动。这都是谁害的?” 六当家的看向五夫人像是看神经病:“……你若是有心仕途,怎么就成了土匪了?” “老娘大字不识几个,去考?朝廷要么?老娘不得另辟蹊径。好容易混到了土匪窝,收复了土匪,你们就敢从寨子里抢人。老娘若是不把这面子找回来,?谁知道你这个娘们,老子不杀你的人,你却要我一寨子人的性命。为了保住寨子里的人……老娘不得不出此下策!为此,老娘搭上了前程,搭上了一辈子……” 桐桐:“……”所以,五夫人觉得她当年是个大好青年,有着远大前程的青年。 嗯!是的!从土匪窝里寻前程,你也是第一人了。 这个逻辑,把六当家彻底气笑了:“所以,我欠你,欠大了!跟阁老相好,给阁老生儿子,都不能弥补你今生的遗憾?” “那当然了!世上能跟阁老相好的女人千千万,能给阁老生孩子的女人万万千,可能成为女将的女人才几个?假使你当年不作恶,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而今,我该站在朝堂上,或是戍守在某处,纵横于天下……我这鸿鹄之志,又岂是你这个金丝雀能懂的?总之,老娘告诉你,你欠老娘的,是比老娘的命还珍贵的东西。” “既然这么珍贵,为何现在才来?” 五夫人哼笑一声,“因为你们倒霉了呀!因为朝廷要查你们。趁你病,难道不该要你命?此时不来,我怕没机会跟你了了这私仇。” “那你要怎么样?开出条件来。” 五夫人却哼哼笑了两声,“那得看你能拿出什么诚意了。” 六当家的就道:“想要我的手……怕是不行。” 五夫人‘嗯’了一声,“那你拿什么来赎你的手呢?” “老规矩,你赢了他,你想如何都行;你若赢不了,新仇旧恨一笔勾销。从此之后,再不纠缠。” 五夫人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过来,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她招手,“小伙子,过来,叫我瞧瞧你。” 桐桐一站出来,五夫人就皱眉,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她没说这个话,只道,“跟我儿子的年纪也没差多少。小孩子家家的,我都不忍心了……” 说着,就问桐桐说,“你知道规矩么?” 桐桐摇头。 五夫人就笑,“规矩就是赌命!不是叫你跟我比,而是单纯比一比咱们的运气。” 说着,就将匕首扬起来,“你需得站在二十步以外的柱子前,我蒙眼冲你扔匕首,扎哪算哪,扎不着算你走运。如此,可懂了?而今,我问你,你当真要替六当家的赌一次吗?” 原来是这个呀! 桐桐心里过的飞快,她其实不太懂五夫人这次非要牵强的找事的原因。她把她的老底掀开给对家,就不怕回头人家匿名告诉金镇北,或是直接报给朝廷,影响金镇北? 虽说当年跟了金镇北,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的。可两人过了这么多年了,二十年了吧。 这么长的时间,谁能没感情呢?说实话,真要是不想跟金镇北过,早早的离开,金镇北绝不拦着。 可她没走,这就证明她还是想跟金镇北过下去,要过一辈子的那种。 若是如此,她最怕什么呢?最怕这个六当家的落在朝廷的手里,把当年的事给审出来。那时再牵扯到金镇北,必要牵连的。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出问题,金镇北有啥可说的? 叫她现在干掉六当家,她不会!这是杀人,是犯法的。 除非,她能拿住六当家的,回去好跟金镇北坦白。 所以,六当家带着自己,这是一脚踏进了五夫人设计的陷阱里来了吧。 想来,五夫人当年寨子里的人,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距离五夫人不远的地方。他们可能是农夫、可能是货郎,可能是打把势卖艺的……五夫人依旧用她的法子庇护着这些人。 那么,庵堂外面,是不是已经被人围住了呢? 这跟自己要办的事是冲突的,此次,那个大当家的是带着明显的试探的意味在里面的。因此,这个六当家的自己必须得带回去,没有其他办法。 桐桐轻笑了一声,“夫人,您是真打算赌呢?还是外面已经都是您的人了?” 五夫人眉头一挑,再看看这个小子,还是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为何这么说呢?” “夫人非要挑明么?”桐桐盯着对方的眼睛,“夫人,今儿得得罪了!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得办到。您要想拿住六当家的,这次只怕不行。要么,您放我们走;要么,您得受点罪。” 哟!好嚣张呀,“老娘当年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嚣张过了。痒辣子的名号,不是吓出来的,是别人拿我无可奈何,挣来的。” 说着,脚下一挪。 桐桐的脚轻轻一挑,蒲团边不显眼的小香炉就被挑起来,直接落到了桐桐的手上。 这要是被她踢出响动,人非闯进来不可。 五夫人看着桐桐这利索的动作,再看看她一手背在身后……她怕此人带火_器来。 于是,她默默的朝后退了一步: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这个不是善茬。 此事不成,另想法子吧。 “既然是江湖后起之秀,那今儿这个面子,我给了。” 桐桐点头,“夫人也放心,六当家知道轻重。” 五夫人眼睛眯了眯,这是说不叫这个女人回去瞎说八道吗?她没言语,只吹灭了蜡烛。 蜡烛一灭,桐桐拽了六当家的转身就走。 而庵堂里,从暗处闪出个人来,低声问:“大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五夫人叹气一声,“回去!” 然后呢? “你们过你们的日子。” “您呢?” 我找金镇北,坦白去! 金镇北被找去,看见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五夫人:“这是怎么了?” “跟您说点事……” 嗯! “听了可不许生气。” 嗯!气习惯了,并不生气。 五夫人小心的打量他的面色,低声道:“您可还记得……痒辣子?” “记得,那个抢了你去伺候的女土匪。怎么?你又见到她了?” 金镇北这么说完,就又一愣,不对呀! 依这婆娘的脾气,遇到痒辣子,她不跟自己嚷嚷就不错了,还能穿个白衣,披个头发,扮柔弱却整的跟寡妇似得求垂怜么? 这么一想,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搭上去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