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道便是人生路。 人生嘛,那自是普通人的日子比较有意思。 早上睁开眼的那一刻,便为了生计奔波。 或是贩夫走卒。 或是茶馆小二。 又或是拿起锄头,成为一个种田农夫。 若是手中还有一点技艺,成为个厨师什么的,倒也是不错。 陈落也想这样子。 只是走出家门。 抬起头。 看着那艳阳高照。 最后陈落又退缩了回来…… 倒也是不是他懒,只是他储物袋中的钱几百年也花不完,就算花完了,这不还有白龙道友在?她储物袋中还有好多金光闪闪的庸俗之物。 陈落向来是讨厌吃软饭的。 可若是有软饭吃,他也不是不可以勉强接受下。 且这些普通人的日子未必都是苦的。 人嘛…… 贫穷是一个活法、 富贵也是一个活法。 轻松一些并没什么错的。 再加上最近这天气也实在是热了点,陈落怕中暑,自然便不好出门了。 好在昔日养成了不错的种树习惯。 多年下来。 营养足够,院中树木多不说,更是枝繁叶茂。 躺在院中不仅不会觉得热,反而有些清凉。 树上蝉鸣不绝。 终于带来了一种入夏的氛围了。 树干上白龙趴在那里吐着信子。 树下小黑趴着,偶尔抬起头看下躺在椅子上,拿着扇子轻轻扇着的陈落。 摇了下尾巴。 最后又趴下去了睡觉了。 “建功二十八年了呢!” 陈落感叹着。 自昔日吕玄离去,也过了半年时间了。 他哪里都没去。 倒是都在了这京都中。 渐渐地,也习惯了这京都的节奏。 “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终究是到了这立夏之日,怪不得,这人却是越来懒了!” 陈落想着。 对着树上的白龙道:“白龙道友,要不要去福运酒楼听书?” 树上白龙道友抬起了头。 咻的一声。 却是化为了一个十五六七的少女, “可!” 那小黑也是直接蹭的站了起来。 绕着陈落和白龙不断的转着,一会儿吐着舌头,一会儿摇着尾巴,一会儿更是立起了前足。 显然听到福运酒楼它也是有兴趣了。 陈落笑了笑。 这两个家伙,果然是喜欢那里的。 这半年来闲着没事,陈落时常去福运酒楼听书。 有江湖侠客。 也有奇人异事。 更有山野趣闻、 那些说书人可比自己会讲故事多了、 自然的,小黑也好,还是白龙道友也好,皆喜欢听他们讲故事了。 “那便去吧!” 陈落也便从椅子上起来。 两人一狗。 晃悠悠的去了福运酒楼。 远远的看到陈落的到来,小二的便迎了上去。 “陈爷,您来了?还是老位置,老规矩?” 城西的陈爷…… 名字不知道。 可却也是福运酒楼的贵客了。 出手大方。 喜喝酒。 又好听书。 每次离去都能会给很丰盛的小费。 自然的这小二也好,还是掌柜的,乃至福运酒楼中很多宾客也是知晓了这个陈爷的。 “恩,老位置。” 陈落回道。 小二又问:“白姑娘也是老样子?” “恩。” “汪!” 小黑吠了一声。 小二顿时笑了起来:“明白明白,黑爷也是老样子。” 每当这时候,小黑便有些满意了起来。 半年时间下来,小黑长得了很多。 完全就是一只成年黑犬的体格了…… 说来也奇怪。 可能是因为跟随在陈落身边的原因、小黑的体格好像并没有停止成长的原因。 这些日子来,陈落觉得它好像又大了一圈。 当然。 只是察觉,具体的话也不敢保证。 倒是称重的时候,它的确重了三四斤了……现在小黑的体重已经有了三十多斤了。 还好。 不算夸张。 但陈落还是觉得,莫要太重得好。 前两日小白又来信了。 它又减肥了…… 成功从两百斤,减肥到了两百二十五斤。 半年时间增加了二十五斤。 这肥,减得倒是真的成功。 上楼。 小二领着陈落他们到了靠窗位置坐下,刚上来便有人和陈落他们招呼着。 “陈爷又来听书了?” “白姑娘也来了!” “哈,白姑娘最近越来越漂亮了。” “汪汪!” “差点忘了黑爷,黑爷越来越壮了哦。” 陈落也微笑着和众人招呼。 不一会儿。 一壶酒。 一碟牛肉,一碟花生米。 一碟桂花糕。 还有一根牛骨头便上来了。 前两者是陈落的习惯,桂花糕是白龙喜欢吃的。 至于骨头…… 小黑已经啃得不亦乐乎了。 看着这一幕,陈落颇有些高兴的点头。 众人皆有所得,这当真是极好的。 酒是女儿红。 老汾酒还是京都中很多人都喜欢喝的酒,销量也最大。 但女儿红如今才是京都四绝之一。 至于这女儿红的来历,倒也没多少说得清楚的。 有人说是以前皇帝给公主准备的,便取名女儿红。 也有人说是民间老人藏着数十年的酒,等到了女儿出嫁那一日才拿出来喝,因为出嫁之日女儿浑身红衣,故而就有女儿红的说法。 当然还有别的说法,多种多样。 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 倒是有一个,却是受很多人赞同的。 说是当初酿造女儿红的时候,选的都是那美丽的豆蔻少女,一点一点酿造出来的。 那酿酒的原料,还是那豆蔻少女用那朱唇一点点含着发酵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酒满是芬芳。 不仅是有酒的芬芳,更有豆蔻少女的体香。 这酒呢,原本是叫做女人酒的,后来觉得这名字不好,便叫女儿红。 故而这百年来,便一直叫这名字了。 陈落听到这些解释的时候,一度沉默了下来。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 这女儿红的名字,好像是自己取的? 而自己取的话,好像没想那么多? 就只是听说建武帝生了一个女儿……、 于是想着,取了这个名字吧? 现在连豆蔻少女都扯上了? 还含在嘴里酿酒? 这是酒? 这确定不是口水? 本想说着什么,可最后还是不说了…… 什么东西都得有一个好听的故事才显得有意思。 女儿红如此。 茶叶亦是如此。 今日客栈内讲的故事有些新鲜。 说的是一个猴子和七个仙女的故事…… 白龙听得有些滋味。 陈落也听得有些滋味。 又是一个和自己有关的故事啊…… 倒是这故事昔日不是只有萧香凝才知晓的? 如今这说书老头,如何能知晓的? 等下说完,倒是要去问问…… 半个时辰后。 说书人说完,陈落便喊来了他,稍微询问了下,便觉得这世间事,倒也是变化万千。 老人姓林…… 昔日太祖曾是大周翰林院一奉笔。 曾得圣后召唤,记录下一故事。 故事的名字为:西行记。 那一个猴子和七个仙女的故事,便是出自于西行记中、 后来这家道中落。 这后人却是成了说书人了…… 陈落点头,不在说什么。 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 这世间一切好像都逃不过这个定义一样。 只是…… 萧香凝啊…… 久违的记忆和面孔,浮现在了脑海中,让陈落的内心有了不一样的波动。 那一个被自己从御花园湖畔中救起来的小丫头。 那一个天天折磨自己的小屁孩。 后来的白莲圣女。 因听到自己踪迹,隔着数千里,抛弃了圣后的姿态,也要跑到邯丹的那一个女人。 那一个…… 拖着年迈身体,也要自己讲完石头记的女人。 “时光悠悠,两百年了……故人早已成枯骨,而我,却还在…… 这京都依旧是昔日的京都,可却唯独少了你的影子了。” 陈落心中叹气。 不再说话…… 或许她以转世。 或许她早已神消道陨。 但就算再见也已经没什么用了。 终究,不再一样。 “你的心情有些不好?” 白龙问着陈落。 虽然陈落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白驹过隙,故人难寻,最终渐渐地,便只有自己。” 白龙停下了脚步。 抬头。 看了下陈落。 “怎么了?” 白龙道:“吾会陪着你的,吾寿命很长!” 陈落微微一愣。 然后笑了起来。 伸出手揉了下白龙的脑袋:“听到白龙道友这话,咱家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了。” “汪汪!” “好,小黑也陪着。” 小黑摇着尾巴。 大摇大摆的走在了两人的面前,突的看到一只耗子跑过,蹭的一下子就追去了。 “它为什么抓耗子?” “不知道。” “这不是猫才会去抓的吗?它是狗……” 陈落想了下,回道:“那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是的!” 不一会儿。 小黑回来了。 嘴里咬着耗子。 放在了陈落面前。 吐着舌头。 蹲在看着他、 那尾巴摇得有些欢。 “我吃不耗子。” 陈落道。 小黑又看向了白龙。 白龙有些嫌弃:“吾更不吃!” 于是小黑便高兴了。 咕噜一口便将耗子吃下。 “陈落……” “恩?” “吾听说你有一弟子是猫妖?” “猫娘娘,一个优雅的女妖,也是我见到过最为优雅的猫。” “那她会很喜欢它的。” “倒也是!” 恰逢有一道光略过,朝着陈落而来。 陈落捏住。 那是一道信息。 “谁的千里传音?” “猫娘娘。” “哦,很巧!” “是很巧。” 刚提起她,她的传音便到了…… 幸好自己没有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这要是说了,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只是当知晓这传音内的信息的时候,陈落却是叹了口气。 “出事了?” “算是,也不算。” 白龙不解。 “有人去了玉山书院,说是要带走了一个人,书院那边却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便咨询了下咱家。” 白龙哦了一声。 这样的话,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 陈落笑了笑、 “咱家的回答并不重,重要的是她如何选择。” 陈落说着。 伸手。 于天穹之上,捏一缕霞光于指间,随即轻轻一弹,这霞光便破开了虚空,朝着天边遁去。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便继朝着家里而去。 …… 玉山书院。 有大秦来人求见玉山书院院长宁书安。 来人为大秦当朝国公,两朝重臣:楚涂南。 此次而来,只为一事:带宁太平回大秦,为大秦皇族公主…… 书院大堂。 楚涂南和宁书安而坐。 “昔日我大秦世子嬴正为大周质子,承蒙大周永乐公主相助,成功回到大秦。 那太平公主乃是我大秦公主,如今公主已经年满二十,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楚涂南对着宁书安道。 宁书安并无回答。 只是沉默。 许久开口:“她与书院,为书院学生,更于老朽弟子,非大秦公主,更非大周公主!” “她的确是夫子的弟子,只是她终究还是姓嬴!” “十多年前,家师说过,此间再无萧太平,唯有宁太平!” “不争公公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 楚涂南道:“但那时候的太平公主不过三四岁女童,她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今她已经二十……她该有选择的权利!” 宁书安没回答。 也是在这时候,门外走来了一女人。 女人优雅。 一身蓝裙。 手中拿着一本书。 “师兄。” 她对着宁书安道。 一缕光芒出现,遁入了宁书安眉心、 “这是师尊的回复是吗?” “师尊道,一切皆由她自行决定,他也好,玉山书院也好,又或是你,皆没有替她选择的余地。” 宁书安点头。、 不久后,宁太平来了。 如今的她已经年满二十,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的女子。 面容上依稀有着昔日萧香凝的面容。 “见过师尊,师叔……” 她对着宁书安和猫娘娘行礼。 猫娘娘点头。 宁书安却是指着那楚涂南:“那是大秦楚涂南,想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宁太平确实是知道的。 她的身份于玉山书院并非什么秘密,上下皆是知晓的。 楚涂南为大秦二朝重臣。 此次而来,便是为了带走她回去大秦,此事,如何不知晓? “你师说,此事事关你的未来和选择……玉山书院也好,还是谁也好,皆无替你选择的余地。” “你……如何选择?” 楚涂南已经单膝跪下、 “臣楚涂南,请公主回大秦,以求父女团聚,认祖归宗!” 宁太平站在原地。 她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看着自己的师尊。 一会儿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涂南…… 她抿着嘴唇,内心颇有些挣扎。 猫娘娘看到这一幕,微微叹气,拿出书,却是看了起来。 宁书安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昔日满朝上下,皆请斩长乐,明宣帝不忍,师尊来令,老夫独自一人入京都,终将你抱出京都! 太平两字,便是希望伴随着你的远离,京都也好,大秦也好,终能走向太平! 而你,也便成为了老夫唯一一个承认的弟子!” “师尊……” 宁太平张嘴、 却被宁书安阻止。 “十七年前,师尊回于玉山见你,去萧为宁,便是希望从此你与萧嬴再无关系,可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渡过这漫漫人生。” 可惜……或是这平凡的人生,并不适合你吧?” 扑通一声。 宁太平跪下。 “师尊,弟子愧对您和师祖的教诲,让您和师祖失望了。” “并无!” 宁书安摇头:“人各有志,只是各人选的道不同罢了,失望倒也没有,只是老夫却是有些话,也要和你说个清楚。 今日下山后,这世间便无宁太平,萧也好,赢也好,或是周吴郑王皆可,却唯独不可是宁了!” 宁书安道: “此为第一,第二,自今日起,你再非是玉山书院学生,也将非是老夫弟子,更不在是不争公公之徒孙,这点,你还需谨记,若是在听到你说起这事,老夫少不得,也要下一趟玉山了!” “三……此去大秦,一路必然没那么简单。 若是去了大秦,那朝堂争斗,皇族争宠也是危险重重。 赢世帝王为明君,赢正如今更为大秦太子,你身份自然不简单。 你自上山后,足足二十年不曾下山,这世间人心难测能难度,还望你多看,多听,多想,少说,少做,少行!” “你,下山去吧!” 宁书安说完这话,便闭上了眼睛。 太平磕头。 泪流满面。 “弟子谢师尊劝诲,此生当谨记三多三少……只是弟子今日之后,却是再无能伺候您老人家。 还希望您老人家能保重身体。” 砰! 砰! 砰! 她整整磕了九个头。 额头已满是鲜血…… 而后这才在楚涂南的带领下,走下了玉山书院。 “师尊倒也没说,需要她和玉山书院断了关系。” 等人离开后、 猫娘娘放下手中的书道。 “师尊不说,但这却是师兄该做的,此去……她的身份已经不在简单。 师尊不愿参与朝堂和国运之事,更不喜麻烦。 他可不说,但作为弟子,我们却不该不懂事。” 他目光幽幽…… 看着那下山的太平,心中终究不舍。 二十年感情。 从尚且在襁褓到如今已成少女。 宁书安和她,终究是有感情的…… 今日这一去,这感情终究还是断了。、 “师尊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京都尚且还好,并无回来的想法……” “恩,猫娘娘呢?” “恩?” “是否有去京都的想法?” 猫娘娘沉默…… 许久。 点头、 “许久不见师尊,却是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