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道友的感觉并无出错。 他已入洞玄二境。 炼炁之道不同于香火,似乎连这一个世界上古的练气也有不同。 炁为气,却也非气。 其中种种原因,陈落也难以去解释。 仅知晓,许多的不同,和这一条道上的事情,都需要陈落自己去仔细的揣摩,甚至理解。 如神游。 何为神游? 一念天地,一念咫尺,天涯海角皆在瞬间,无处不可去,无处可留得住自己。 于是。 猫娘娘也好,还是别人也好,常会觉得,陈落乃仙人也。 玄之又玄。 神之又神。 而何为洞玄境? 陈落和玄奘论佛,却也论道…… 佛道相通,并不稀奇。 他在寻他的道。 陈落却在问自己的道。 问洞玄。 问神通。 更问内心。 后来啊,渐渐地,这心中也就有了所感了…… 何为洞玄? 洞彻穹冥,玄通鬼神,此即为洞玄。 这般说或许有些深奥了一些,就宛如一个曼妙女子穿着一件若隐若现的薄纱,虽能勾引人心,却也总有些烦躁。 所以,还是撕开,才不至于烦躁。 于是,换一个说法,那便是融入于天地之中,化为天地的一份子。 精神。 神识。 山。 河。 树叶。 哪怕一片繁花。 皆可杀敌,。 有无处不顾在,洞彻阴阳之力。 神吧? 厉害吧? 的确有些厉害…… 于是,抬头见玄奘的时候,陈落却也觉得这小和尚是越发的顺眼了。 自己起初虽入了洞玄,不掌本意,不知其心,于是虽是洞玄,却也只是比神游九境强大一些罢了。 质变什么的,可不曾存在、 如今知晓了洞玄的真谛,自然也就有了一场质变了。 且…… 这还仅是其一。 他又入了一趟幽冥…… 老路重走。 土地庙大门开启。 黄泉路依旧冰冷。 望乡台依旧孤寂。 恶狗岭还是那般的荒凉。 金鸡山还是那般的高。 野鬼村中的尸骨似乎也多了许多一样。 一切都如此熟悉。 一切也都满是萧条。 只是走了一次又一次,这幽冥所在,陈落也看得更多,也见得更大…… 仅此今所走的路,已有一个大汉七十二之大。 想来。 整个完整的幽冥,便是另外一个天穹了。 当然、 这不意外。 天地有阴阳。 天有多大。 地就有多大。 于是阳间有多么的辽阔,这阴间自然也就有多大了。 这一次。 他行走了不知多久。 或许是一天。 十天。 一年。 那孤寂荒凉的世界中,多出了一座殿。 殿是迷魂殿、 迷魂殿中有一凉亭,亭内有有一口深井正冒出滚滚泉水,井口旁有一石碑。 上书:迷魂泉。 这水,便是迷魂水。 仅一看,一眼…… 便有些想去喝。 似乎,这天地间并无灵魂能抵挡住这泉水的诱惑。 于此同时。 这泉水的效果和作用,陈落也了然于心。 泉水之下,再无自我,心之所念,行之所起,皆受其控…… “这泉水,可否拿出?” 他想。 拿出了葫芦。 去装、 果真装上了一壶。 微微一愣。 笑了起来…… 那这东西,可就是好东西了。 后风吹过,已回了自己的院子。 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唯一变化的是,自己储物袋内一个葫芦已沉甸甸了。 “看来公公收获颇丰。” 玄奘问。 陈落道:“小和尚收获也不错。” “倒也是如此。” “所以,你知晓了自己的路?” 他论佛问道,所求不过便是脚下的路…… 这一年不长。 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之短的。 在这百年的时间中,他走过的路,看过的经书,远超于这一年。 然…… 恰好便是这样的一年中,他见到了自己的道,也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路。 并未回答陈落。 玄奘的目光抬起,看向了院外,看向了兰州城,也看到了整个东土。 “公公,您见到了什么?” 他没等陈落回答,已自己回答了: “贫僧不曾出雷音寺时,只觉得这人间处处美好,到处都是平和。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不曾有恶,处处皆为善……” “可惜,这人间并非和尚想的一般。” “是啊,差别还有些大、” 和尚道:“遍地荒凉,尸骸遍野,争斗不断,群魔乱舞……起初往些年还好,这两年,东土也好,北域也好,南疆也好,似乎……再也没有一处平静的所在了。” “人心皆不曾静,如何求得邪魔所静?” “我佛道,世间无不可渡之人,心之所向,理解了,去看了,接触了,见到了,那么心中的躁动也总能平静的。” 陈落眉头微微一皱。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 玄奘沉默。 但很快的便抬头。 目光中依旧是坚定。 “那便叫小僧以己身,渡这天下人!” “这并不容易。” “但总要试试的……” 玄奘道:“天穹有志:天下五方,东土,北域,南疆,西方,中州…… 然自己荒古之时,西方也罢,中州也好,尽数不见,世人以为,这西方和中州已消失,其实不然。 它们还在,也始终在于人间。 只是换了一个主人,不在是人类所能踏足!” “冰霜国度,异鬼国度!” 陈落眯着眼睛。 “是……” “这可不容易。” 陈落道:“西方所在,为异鬼所在,你欲入西方渡天下异鬼,还不如在东土渡一些凡人简单一些。” “一样的。” 玄奘道:“总是一样的。” 他说着、 朝着陈落行礼…… 转身。 走出院子。 陈落没在说话,只是看着玄奘离去…… 许久。 终也低头对着他的背影行礼。 他不喜佛。 也不爱这人间佛。 他们虚伪。 他们无知。 且又是极其现实。 口中说着缘,心中想着钱…… 于是。 这般的佛,又如何能令陈落所喜? 可玄奘不同,他的道若是所成的那一刻,这天下人族,少不得也得行之一礼。 他的大乘佛法若是能在异鬼国度所蔓延,最终真度了那西方妖邪,那么他陈落行一个礼,又有何尝不可? “此去经年,再闻之时,望称之一声西方佛主!” 陈落心中想着。 西方雷音。 佛主玄奘。 那定是很不错的一种感觉才是。 …… 陈落出关时并无见到红袖。 来了兰州。 不曾叙旧,便入了关。 一个小和尚反而占据了自己一年的时间。 这想来,反而是很不应该的。 平安他娘不会生气吧? 问白龙道友。 “红袖人呢?” 白龙道友道:“昨日回的乔府,不曾再来……”0 回的乔府? 掐算了下,却也明白了什么了。 “还请白龙道友看个家,咱家去一趟乔府。 “出事了?” “不算……” 陈落道:“只是去送个人,权为了平安他娘。” 白龙道友点头。 她已知晓出了什么事情了…… 陈落刚到陈府的时候,乔司已经来迎接,将陈落迎入的乔家、 “数十年前,乔司还是孩子的时候,公公曾来过乔家一次,如今又来,已是一个甲子了。” 一个甲子啊…… 那是有些长了、 “乔家,还是没什么变化,挺好的。” “也想有过一些变化,可家姐常说,平安是福,平庸是福,一成不变也是福。 后来乔司也想过。 乔家真变了,以乔家的实力和本事,当真能护佑得乔家? 离了家姐,这乔家,又能站住多久? 因为想过,结果便有些令人绝望。 再后来,也就不敢有些变化了……” 陈落点头。 人难得清明,也难得自在…… “红袖呢?” “于后院,陪着家父……” 陈落点头。 入了后院。 见陈落来,红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陈落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轮椅上的乔机在见到陈落时,努力想要站起来,可终究做不到。 只是回头对着乔司和红袖道:“让我和公公聊聊?” 两人退出去,仅有陈落和乔机两人…… “认识公公,前后也百年时间了吧?昔日见公公时,乔机才三十而立,今日又见公公,却也是到了弥留之时了。” 乔机还记得初时相见。 一切皆是美好。 红袖之名,便于那时定下…… “只是,乔机从没想到,公公所求的,竟是小女……更不曾想,红袖和公公之间,还有着那么多的故事。” “乔公恨杂家?” “是……” 乔机点头:“公公虽仙人,可乔机心中依旧有怨言……毕竟,她也是我的女儿。” 从牙牙学语。 自蹒跚学步。 到豆蔻年华。 她一切最好的时光,全在了他的身上。 他如何不生气? 毕竟…… 他也曾一个父亲。 “咱家曾给她选择。” 当红袖。 还是当一个乔红袖、 陈落给过她选择的,便是她行走江湖时,自己留下的光景剑,也给了她选择。 那一道点灵术,若非她所求,若非她所愿,也不会落在她的身上,觉醒那前世今生。 “是啊,你给她选择了,可有差别?你知晓她性格,越是好奇,越是希冀的东西,她就越是会去探索。 自她懂事开始,她的人生中,皆是你的影子,你说……当一切都是你的时候,你叫她如何去放弃? 你看似给了她选择,可实际上你从来就不曾给她选择过。” 这些话乔机已经藏在心里很久。 他本来想着,这一辈子是没这个机会说出这些话了,不曾想,在这弥留之时,见了他。 人都要死了、 于是这话,哪里还有什么畏惧的? 当然、 除了这点,乔机是感谢陈落的。 非他…… 乔家如何会这般安稳? 非他…… 红袖如何这般快乐? 非他…… 他乔机又如何能见证这般多的精彩? 故而…… 说是说,可心中感激之情,不曾少上一些。 陈落没在说话,只是坐在了乔机旁边…… 或许。 或许他说得对。 或许自己也的确自私了一些。 但…… 他不曾后悔,而她,也不曾后悔。 …… 乔机死了。 陈落离开不久后,便死了。 尸体埋在的兰山上。 背靠青山。 濒临着溪流。 是很不错的风水宝地,在风水上,为行风穴,也有纳得天下福运之说。 想来,乔家数百年中,都将一帆风顺。 至于说乔机最后的话,陈落也不曾放在心中过。 为人父亲,情有可原。 就如自己一样,吾家有女初长成时,却遇到了一只舔狗,你说,骂上几句,说上几声,似乎也在情理当中了。 自乔机死后,红袖和陈落在兰州住了三年…… 三年中,倒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一为阿斗…… 阿斗昔日出京都。 后一路向西。 过周州。 周州内有一山,名为周山…… 周山高达有数千米,如端坐云海之中。 吴阿斗骑一黑色水牛,为夔牛,入周山,于周山上,立教…为:截教! 何为截教? 截取大道一线生机,于是为截教。 吴阿斗于周山上传道。 何为截教?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物都有一线生机。 于是,有教无类。凡有向道之心皆可入教,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 有别于天下宗门。 截教所修,不求香火…… 所行之道,为练气之道。 修天下气运,炼山河之力,更悟本身神通。 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陈落有些感叹…… “炼气之道啊,倒是越发的自己了,也终走上了自己所走的路!” 他这一生,有三个弟子。 一宁书安。 二猫娘娘。 三范衍。 一人…… 一妖…… 一鬼…… 却不曾想,宁书安走的儒道,猫娘娘走的什么道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范衍,也有他的道。 而自己这一个师尊的道,却是不曾去走。 反而是这吴阿斗,一个和自己没有师徒缘的山君,走上了最为接近自己的道。 只是…… “练气之道为上穹之道,也是有些人不愿去看的道…… 如今,这阿斗走上了练气之道。 且还立教所传。 他们又怎么可能能让他安稳呢?” 摇了摇头…… 手中有剑出现。 剑为君子剑…… 剑出。 划破虚空,直入周山之地,最后出现在了周山上空,一座巨大无比的阵法,刹那笼罩住了周山。 周山中。 吴阿斗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了上空。 见阵法。 又看向了前方…… 行礼。 “辛苦先生了。” 万里所在之地,兰州。 陈落还在院中。 可周山这里,却也有陈落在了吴阿斗面前…… 此为神游。 非他,却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