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雾气是有些诡异的。 蔓延过去。 三月春时,脚下的地面结起了厚厚的冰霜。 入骨三分。 好像连骨头都能给冻住一般。 范衍一手举着雨伞。 一手提着灯笼。 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一样,范衍的头皮炸起,猛地回头…… 于是。 手中的灯笼落在了地上。 四周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陈落弯腰,将地上的灯笼捡起。 灯笼为八角灯笼。 是大周中极为普通的灯笼,也无什么说法,只是有些精致一些,有些粗糙一些。 或是有些风雅之人,也会在上面写上诗词或是画上一些好看的图案。 “咒静雨亦止,还眠向窗曙!” 天地间的风雨在这一瞬间,停顿了下来。 好似风暴过去的宁静。 于此同时…… 天地间有一缕曙光落于陈落双指之间。 曙光如火焰。 在指尖中燃烧…… 陈落捏住,投入了灯笼之内。 本是黑暗的四周,在这光芒之中,隐约可见。 那些黑雾和寒霜似乎有些畏惧,有些蠢蠢欲动,可终究不敢靠近。 “呼~” 风又来了。 雨也来了。 且越大。 说来也奇怪,不管这风还是雨,却无法入了陈落三分身。 “罢了,既然诸君已做出选择,那么便如此吧……” 陈落不愿再说些什么。 只希望,他们不会后悔便是…… 于储物袋中寻了少许。 忽笑了起来。 “倒是忘了此间没笔。” 昔日需要用笔。 有猫娘娘在…… 研磨,留香,点墨…… 这些尽速无需陈落操心。 如今要笔,却是寻不到了…… 好在,这里距离书院很近,那便…… “借笔一用。” 他说着。 书院中,向夫子抬头,看向了山下。 从身上掏出一支笔。 “凡笔可行?” “绰绰有余!” 向夫子扔出那毛笔,毛笔破开黑暗,落在了陈落手中…… 笔无墨。 陈落提笔。 墨自生。 陈落落笔于灯笼。 非字。 为画。 线条勾勒…… 一点一捺,呼吸之间便有画成。 画中唯有一物…… 血口,獠牙,见不清全貌……唯见血海大口之深邃,占据灯笼那半面…… 说来也是诡异。 这画落成的那一刻,那怪物就活了起来。 一股可怕的吸力自己血海大口中生成,最后化为旋涡。 黑雾也好! 冰霜也好。 还是那寒风。 皆是一股脑的被吸了进去,任由那风中惨叫,任由那黑雾中若隐若现的挣扎,皆是毫无作用。 终于。 风静! 雾散! 当最后一缕黑暗也被吞噬后,光明终于退散。 露出官道两侧的风景…… 灯笼,还是灯笼。 普普通通…… 灯上的怪物图案也消失不见,好似不曾存在过一样。 陈落微微一笑。 四艺总是有用的…… 琴棋书画。 这画之道,除了那符箓之用,也别有他用。 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 回头。 范衍就站在那里…… 他的双眼本是蒙上一层白雾,如今白雾消散,终恢复了清明。 “师尊……” 范衍走上来。 目光看着四周,尚且还有些心悸。 “那雾有些怪异,弟子入了心魔。” “嗯。” 陈落道:“走吧……” 范衍点头。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天地恢复光明,那便是无妨了。 “倒是忘了!” 陈落拍着额头。 “这笔,还你!” 笔扔出…… 化为流光遁回书院,落在向夫子的手中。 “不过一笔,公公大可拿去便是。” “咱家乃是俗人,这笔墨纸砚什么的,过于风雅了一些了。” “难免需要用到。” “那倒是再借便是。” 向夫子笑了起来。 这样一想,倒也是方便…… 且不说是一笔了。 这天下万物,公公若是想要借,有何借不到的…… …… 此去郭北十三里… 若是往常,纵然走得慢,一个时辰也能走完。 只是今日怕是有些难了一些。 走了不到三里,陈落微微抬头,那雨幕中,不知什么时候有燕子飞过。 非一。 为群。 复行数十步。 便有百姓出现…… 百姓有数十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皆是穿着蓑衣。 见陈落,脸上露出微笑。 有老者走上来。 “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可为我等指路?” 陈落眼帘不曾抬起,脚下不曾停下。 错过老者身体…… 老者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也是在这时候,火焰自老人身上燃烧。 不过瞬间,化为齑粉。 那一群男女老少的百姓惊恐尖叫,忽化为燕子惊走……只是刚飞出数米,身上也出现了火焰,最后化为齑粉。 没有人停下。 陈落如此、 范衍也是如此。 直到。 远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凉亭。 在见到凉亭的那一刻,范衍眯着眼睛,回头看着陈落,陈落只是笑了笑,对他道:“你在这里稍等会……” 行了少许。 见风见雨的。 这一路也是有些乏了。 如今这路旁有凉亭,陈落少不得也要进去坐坐才是。 只是如今这凉亭却是有了人。 人为一和尚。 身穿袈裟…… 一手持着禅杖。 一手盘有一佛珠。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如入定了一样。 外面风雨、 里面却是不受任何影响。 陈落走入。 倒也自然,便坐在了和尚的面前。 和尚睁开眼睛。 他还坐着。 却已开口:“公公既然不争,今日为何下了这玉山书院?要破了这数十年的平衡之术?” “呵~” 陈落露出了笑意。 “咱家倒也想要不争,只是方丈做的事情,却是有些过了头了。” 六禅大师道:“如何算是过头?老衲为普陀一脉,立足于郭北,何错之有?是昔日瘟疫?还是说伤了玉山书院之人?又或者说,是老衲逼的宁庙点头,承认普陀寺的位置?” 他道: “天下人或明或暗,都在争香火。 佛门也好,道门也好,哪怕是天下散修,又有谁是干净的? 老衲只不过是用了一条最为方便,且最为简单的方式,求得最大的利益罢了…… 公公口中的过火,于老衲来说,倒是一点也不觉得!” “你或许是对的。” 陈落点头。 任何人的道都不同。 哪怕是一个魔修,一个鬼修…… 哪怕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陈落都不会去反驳他们的道。 因为这说不通。 也道不明! 但…… “但咱家却觉得一点也不好。” 你可以讲,你也可以说服我,但……我就是不听,我便是觉得不好、 六禅大师倒是不意外。 “这点老衲倒是明白,毕竟这一路上,公公的脚步可都不曾停下来过……” “看来让大师失望了。” 陈落微微笑道:“只是咱家向来如此…虽说人怂了一些,可也倔了一些,有些事情既然想去做,那么也就不会再有迟疑的可能了……” 六禅大师点头。 “数百年的时间,公公不争习惯了。 这天下间的人也悉数听闻公公不争之名。 却是很少能见公公出手。 去争一些什么。 今日公公下玉山书院,入郭北县…… 这算来也是老衲的荣幸了。 听闻公公善阵道?” “略懂一些……” “那不知道,公公今日可走得出这方圆?” 他抬头… 看着陈落。 眼睛微微眯起…… 四周的景象在此间不断后退,四周的景象似乎扩大了百倍有余。 这就好像这方寸之间的天地,不断的被放大一般。 有光从陈落的脚下出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八卦。 八卦玄幻。 光芒冲天…… 在天空之上,也生有八卦大阵!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方之地,不知何时,出现了八个和尚。 和尚盘膝坐于虚空。 周身光芒辉映。 宛若罗汉一般。 那些光芒隐隐约约之间和八卦阵呼应…… 一股令人不安且恐惧气息,悄然出现,落于陈落身上。 “有点东西。” 陈落问道:“这阵法是什么?以八大元婴之力,汇聚于大师之身,借助天地之力,还有这满城香火……莫说是元婴境了,就是合体境也要头疼,加上这阵法诡异,如今咱家也算是明白,为何昔日瘟疫,哪怕这修仙界知晓,也不曾有人谈论这事了。” 本来陈落还是有些好奇。 好奇为何普陀寺违背了修仙原则…… 可为何无人站出来说一声不是。 如今算是明白了。 “这不过是修仙界的本质罢了,力量为尊……普陀寺虽不是这修仙大门大派,却也有镇压大教之力,他们自然该量力而行!” “还有个问题…” 陈落问道。 “公公请说。” “天下阵法,已无人懂得,此为荒古之前之术,大师几人如何能懂? 大师可是荒古之前之人? 若是,那荒古之前又是什么?” 六禅大师沉默,许久开口道:“公公可有想过,这三千年一次轮回的香火之道,当真是这一方天地选择的结果? 我们所处的这一方世界,当真是我们所想的这一方世界?它又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数万年来,自香火之道出现,便再无飞升之人,这背后当真没一点问题? 至于荒古之前是什么,这一个问题恐怕老衲不能回答了…… 非不愿,而是不能……因为那一方时代,早已是禁忌了,就算想说,也说不出的!” 他说着。 张口…… 似乎在说什么。 字不多。 但不管陈落如何去听,却怎么也听不清…… 就好像有东西,抹去了六禅大师说的那一句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