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的神色不喜不怒,朝着萧月规规矩矩行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月老,你好,上次的事情抱歉了。” 萧月将自己张大的嘴合上,想起之前的一顿猛揍,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你、你、你该不会是为了之前红线的事来报复吧?你、你放心,姻缘红线已经解了,不会耽误你之后的大好姻缘。” 青霞淡淡一笑,伸手捏了捏萧月的脸颊:“小月,你可是糊涂了?都说了这是我们为你找到打手。” 萧月看着那双血海幽瞳半日,努力梳捋了思路,突然说道:“六耳,你不是五行山山神么?” 孙悟空尴尬一笑,轻轻咳嗽一声,伸手勾住萧月的肩膀,笑得有些勉强:“这不是咱们把五行山给毁了么?砸了人家的饭碗也要给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是吧?” 萧月冲着六耳灿烂一笑,暗中以传音入密之术,道:“大圣,我这月老居容不下这样一位大神,您有花果地产这么大的企业,还没有一个工作给他?” 孙悟空面露苦恼之色,抓了抓凌乱的棕发:“你觉得让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公司里,不会产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么?” “对、对啊,好像是这样。”萧月认同,她始终感觉有两道眸光落在自己身上,扭头一看。果然六耳默默地盯着自己,但是眸光中的灼灼热度和那张冷漠如雪的脸十分不符。萧月有点心虚,朝着他绽放大大的笑脸以作安慰,随即才转了回来。 孙悟空虽以传音入密之术回答,但是他那对上下飘动的眉毛让萧月强忍不住发出嗤嗤笑声:“你这月老君虽然小,好歹也算是一个天界事业单位,前途好,福利高,让六耳到你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啊,对了,小月月你且放心,六耳要的只是一个天界的编织,他的工资、津贴和五险一金都由我来出。” 萧月一下子抱住孙悟空的胳膊,一边努力地让自己的眉毛也上下飘动,一边连连眨眼好让他看清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土豪,我们做朋友吧?要不要你也给我加点工资?” “……你都有了一套别墅了,还想怎样?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仙心不足可吞天地,唉,好了好了,你那套别墅一千年的物业费,水费,电费,暖气费和网费都给你免了,这可行了?” “谢谢大圣,么么哒。”萧月心情大好。 “你可算了吧,多大年纪了,你还么么什么么么。”孙悟空冷言冷语道,“我看你以后还是离北斗君远一点。” 即便如此也没有影响萧月的好心情,她对六耳灿烂一笑,可惜六耳神情淡漠如初,她瞧不出什么欢乐喜悦,也看不出什么悲伤愤怒,这样的表情落在萧月的眼中,那就是默认的意思。她笑呵呵地说道:“六耳,欢迎你加入月老居,以后我就算是你工作上的同事,你放尊敬的话,就唤我一声月老;若是你放得开,称呼我为小月也可,阿月也行,就是别叫我小月月。” “好,阿月。”六耳立即点头改口,这样的回答让萧月心中莫名其妙地一喜,或许是因为六耳以孙悟空的模样显露低眉顺眼的模样。 孙悟空有些不高兴地扬起了眉毛,道:“小月月怎么啦?老孙我喊了你千年,现在你倒是不喜欢了?” 萧月长长叹息一声,摇头苦笑:“大圣你仔细想想,小仙何曾说过自己喜欢这个名字?” 孙悟空冷哼一声:“老孙我就喜欢和天界众仙逆着来,为偏偏要称呼你小月月,小月月,小月月!” 幼稚鬼!萧月心中暗骂,可是她实在忍受不了孙悟空花式喊名的本事,出声制止:“大圣,那个……你不用回去陪紫霞仙子么?” 此招有效,孙悟空立即停止。他拍了拍六耳的肩膀,道:“好,六耳,你就在这里好好干,争取早日升到ceo,快些迎娶白富美。小月月,那我们就先走了。” “小月,我们走了。”青霞轻笑一声,眸光落在六耳的脸上,沉吟思索片刻,“六耳,不如你加我仙信吧。” 萧月及时阻止了青霞行为,以免六耳再入日日贴膜的无尽苦海。青霞试图苦苦挣扎,被不耐烦的孙悟空迅速拉走。她望着他们二人驾云而去,抖了抖手中的白娟:“不送,慢走。” 送走青霞和孙悟空,月老居剩下萧月和六耳两个人。她将月老居中自己卧房旁边的一间小室亲手打扫干净,好让六耳舒舒服服地住进去。六耳默然地坐在床榻上,空空的房屋,空空的床板,还有他那双空空的双手。房间的简素让萧月回过神来,她前后左右围绕六耳转了一圈,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六耳,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行李么?” 六耳抬起头看着萧月的脸,摇了摇头:“没有了,之前的东西都被孙悟空毁了。” 萧月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稍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没关系,我来帮你置办你的衣物和日常用品,你不用担心。”她又简单寒暄几句,从当初他假冒孙悟空一直聊到最近看守五行山。听过六耳云淡风轻般地讲述自己的过往,萧月不禁唏嘘一番,原来当初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六耳没有合适的工作,他假冒孙悟空也无非是看中天界的事业编罢了,而后机缘巧合被上面的头头看中才成为了五行山的山神,倒也是得偿所愿。可是她听到后面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六耳之前的工作待遇实在是有点感人,吃的是野果,喝的是山泉,住的是树林,虽名为山神过得还是猴子一样的生活,不过即使这般还被美其名曰“靠近大自然的崇高工作”。 几日接触下来,萧月惊喜地发现六耳真得是一个好员工,懂得适时沉默,也能适当给予意见,学习能力极强,处理事务极快,甚至赶得上那台486。可是凡事皆有两面,即便六耳全身上下都是24K纯金闪亮的优点,但是有一点让萧月实在无法忽视,就是六耳本身。当初他和孙悟空在五行山打斗的情况还历历在目,萧月有点担心六耳会有朝一日把月老居给拆了。 杞人忧天和未雨绸缪之间的差别,萧月搞不太懂,可是身为一个领导,怎么可以不懂得管理下属?为此,萧月特意向孙悟空的上属、众女妖的梦中情人“御弟”欧巴远程电话请教一下。 “喂,是三藏师父么?对,是我,啊?不是啊,这次不是女妖托我牵线的,想问问您当初如何管好大圣的?紧箍咒?紧箍这种宝贝我可没有,星光环?那是什么宝贝?是么!保留之前紧箍的功效,融合了当代天界新型技术,不仅能充当运动环,还能变化成各种饰品不影响美观?这么好?现在只要998就能买到星光环?还包邮?”萧月考虑了一下,998块大洋虽然让她有点心疼,不过和月老居相比来就不算什么了。 她咬咬牙,下定决心:“那好,我来六个。” 三天后神邦快递送来了,萧月打开盒子一看,六个寒光凛凛的银环,大致看了一眼使用说明书,除了大肆宣扬星光环的质量如何有保障,技术如何先进之外,重要的信息根本没有几句。萧月一边啧啧感叹如今广告宣传,一边凝聚仙灵汇入银环之中。 星光银环凛光寒寒,银色的金属光泽中有丝丝缕缕的殷红仙灵流转。 万事具备,但是如何对六耳开口提起是一件难事。萧月觉得使手段、耍计谋让他戴上总有些于心不忍,最终犹犹豫豫地六耳说道:“六耳,这、这是我给你买的东西。” 六耳接过星光环看了看,剑眉微蹙:“乾坤圈,哪吒同款?” “不,不,不,这不是乾坤圈,这是以九天星辰之光凝炼成的星光环。”萧月赶紧解释道,“嗯,其实、其实它类似于孙悟空的紧箍。嗯……还有就是我在上面施法,你带上之后,会失去天生灵能,封印住‘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的天生本领。啊,当然它也有运动环的功效。” 六耳仔细地观察星光环,眉宇皱得更深:“紧箍的作用可以理解,但是我天生灵能为何要封印?这样工作不是更有效率么?” 萧月见到六耳没有生气,自己松了一大口气,给他解释道:“的确,你的天生灵能有助于工作,但是对于三界姻缘的数据信息只适合我师兄三生和我自己掌握。” “可是我不已经归属月老居了么?” 萧月面上微笑有些意味深长:“六耳,你的本事你清楚,我也清楚,留你长久待在月老居岂不是大材小用?孙悟空的意思我也明白,是让你先加入月老居混一个资历,过了百年之后在申请职业调度就行了,这点道理我懂。你放心,当时候我绝不阻拦!所以为了将来的数据不被泄露,还请你暂时封印天生灵能。” “……我不会走的。”六耳轻声道,六个星光在他双手中转了几圈,寒光圈圈顷刻化为六道银光落在人形的双耳之上,“这样,就可以了?” 映入房间的朗朗天光在细长的银圈留下一道晃眼的光痕,六个星光银环让淡漠的六耳更添三分桀骜。六耳如此干脆地戴上星光环,对于萧月而言本应是心情放松,但是不知为何她心里沉甸甸的,好像自己给自己塞了一块大石头。 六耳伸手拨弄几下耳垂上的银环,淡漠的脸上竟有了朦胧的笑意:“这样,是不是大家就不会把我在当成孙悟空了?” 这样的话语让萧月一时难以接茬,明明是淡然笑语却字字流露悲凉孤寂之意。萧月觉得不让一个大好青年想太多负能量的事情,故意扯开话题:“现在还是先谈正事,后羿陵那边咱们暂时不用管。广寒宫那里,六耳你有什么想法么?” “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由我前去桂树下盗取皎素心。”六耳说道,“不过之前孙悟空和我在五行山的争斗已经传遍整个天界,只怕天庭也会着重兵防护,我也不敢保证能够十全十地盗出皎素心。” “的确如此,你我毕竟现在属于天界编制,一旦盗取皎素心之事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萧月深谋远虑地说道,披肩长发在她手指上绞出一圈又是一圈。 “那,只能前去广寒宫找嫦娥仙子讨要了。”六耳说道,眸光落在萧月绞发的手指,“只是,吴刚的事情……” “这个么?完成一个任务总会遇到一个boss,之前你姑且算是维持一定回合自动结束战斗的boss,吴刚这个boss总会给咱们爆点经验来升升级,是吧?何况凭你的等级,碾压吴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萧月十分信赖地拍了拍六耳的胸膛,如染血之剑的眉向上跳了一跳。 “升级不必,职称可以升一升。”六耳刚刚还有几分温暖的神色蓦然变成一幅机关干部的嘴脸。 “好,倘若这次可以顺利撮合孙悟空和紫霞仙子之间的姻缘,我就将你提升至,嗯,姻缘助理专员。”萧月想了想,冲他伸出两个手指,补充道,“二级。” “二级?好,现在就去打boss去。”六耳一听到能够升职,立即起身。 “不急,不急,我再研究研究你的星光环。”萧月默念口诀召回星光环,仔细研究这件花重金买来的神奇之物。 六耳压抑在体内的热情被萧月一盆凉水浇灭,他默默地坐在门槛发呆,人形之身竟显露出尾巴轻轻摇晃,独自一人的身影落寞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