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树被微风吹拂的沙沙作响,不久,院子外面的锣鼓声便掩盖了这有些寂寥的氛围。 院门是敞开的,送葬的队伍是抬着棺椁的几个青年走在最前面,敲锣打鼓的也只是跟在后头,整个长队里没有人丧着脸,却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起来更是如履薄冰。 队伍的最后面,不停抽泣的少女正是苏如画,只不过王平海却没有跟着,这倒是有些怪异。 “唉,这姐妹两个当真是命苦。”叶知秋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 “……” 顾楠湘则是忧心忡忡的看着从厢房里出来的白沐辰,那副冰冷的模子让她有些不认识这个师弟了。 “白师弟……”顾楠湘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句。 “师姐。”白沐辰回应道。 “这几天劳师姐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白沐辰说道。 白沐辰睡了三天,这期间,他逐渐回忆起一些曾经有过的画面,断断续续的有些凌乱。 不过最让他感到惊讶的便是自己的这具身躯可以感知到充沛的灵气了,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踏入正统的修炼之道! “白师弟,我们还是先回药宗修整一段时间吧。”顾楠湘试探性的建议道。 “嗯。” 白沐辰简单附和了一句,他轻轻仰起头,看向天边,望的出神。 “白师弟?” “你们回去吧。”白沐辰道,“烟烟一个人,现在应该很害怕吧。” 他的眼眸突然低沉。 “……” “白师弟,我们应该尽快告诉师尊,让师尊去把师妹救回来,所以我们还是快点回药宗好,免得师尊还要担心我们!”顾楠湘有些焦急的说道。 师尊? 林无尘? 白沐辰暗自摇头,抓走白烟烟的那个怪物可是连赵芝灵这位妖祖都没有放在眼里,莫说是林无尘,就算是白烟烟的父亲,那位妖皇也未必能独自救出白烟烟。 “那位妖族的大能离开的时候好像说过,妖皇也往九幽去了,我想白师妹应该不会有危险。”顾楠湘又补充道。 白沐辰倒也觉得奇怪,如果是平时的他此刻应该坐立难安,巴不得立刻前往九幽才对,而此时,他却冷静的不自然。 他能感觉到白烟烟的确不会有危险,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好像一切事物都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内进行着。 “白子虬呢?”白沐辰问道。 “哦,白城主跟那位妖祖大人一起离开的,说是要面见一位很了不起的大人,在西北边的剑冢!”顾楠湘说道。 顾北辰皱起眉头,他撅着嘴有些不服气,道:“还很了不起,有我们药宗的宗主了不起吗,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啪! 顾北辰被顾楠湘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儿! “哎呦,你干嘛!” “……” 府邸的主房中,身着华贵服饰的少妇正在品茗。 “所以,你是想把那个跟你死去的女儿差不多大的丫头纳做小妾?” “夫人!”王平海站在女人面前,低着头,脸对着地面,声音虽然叫的很响亮,脚下却已然抠出了一个三室两厅。 “随你!” 说罢,女人轻轻扣上茶杯的盖子,起身,走向里屋去了。 许久。 “将军……” 屋外进来一名下人。 “嗯。”王平海应道。 “丧事办完了,那姑娘也回房了,只是有些悲伤过度,走路都有些不稳,还有……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王平海沉默了片刻。 “备膳,我亲自送去!” 一间有些僻静的院落中,连风都吹得小心翼翼,朦胧月色下的几颗刺槐将婆娑的身影衬在青石板上,一旁的几颗杂草被凝结的水珠压低了脑袋,草尖的水滴正摇摇欲坠。 “吱呀——” 门槛下的梨花木有些松动了,被时光雕刻的纹路将原本华贵的容貌也遮掩了起来。 王平海夸进了院子,他手中正端着竹板和木盘,其上放着的金杯瓷碗即使被盖子压着,还是能溢出些锅气。 他走的有些着急,从泥土中长出的略微长些的杂草已经漫到了青石板上,于是他走过,那草便被踩倒了尖,挂着的几颗水珠也漫在石板上小小一摊,恰逢如轻纱般的乌云散去,光泽的水面虽不及蝇头般大小,却把一轮皓月牢牢锁在里面。 王平海在门前驻足了些时间,他微微皱眉看了看门外两座石塔…… 他将手上端着的餐食轻放在一旁,又把手伸进了石塔里,不一会儿,微微得烛光便撒到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负责这间院子的人怎么连这石灯笼都忘了燃? 他心中抱怨了一句。 屋里面,苏如画坐在床边的木板凳上,她正对着妆奁上的铜镜。 她手中握着一把犀角梳,不停地划过她乌黑的长发,她的面容憔悴极了,镜子里本就模糊些,这让她逐渐忘记镜中之人本是自己,只觉得像极了妹妹。 她偶尔轻声唤道:“梦梦?” 直到门外的烛光亮堂起来,她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了玄关。 屋门开了,隔着屏风,能模糊看见是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 “王将军吗?”她问道。 王平海缓慢的绕过屏风,当他看到瘦弱不堪的苏如画时心中不免心疼起来。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多少吃一点吧。”他说道。 苏如画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难过,可……” 王平海端着食物缓缓走近。 苏如画终于是抬头了,她看着眼前魁梧的男人,他站在精小的妆奁前,与整个屋子里的装饰格格不入。 见苏如画直勾勾盯着自己,王平海的表情更是局促,他一时间害怕起来,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嗯。”苏如画见他这样,若不是心中过于悲切,就差笑出声了。 她轻轻揭开瓷碗上的盖子,鸡蛋羹上竟还摆放着几颗桃花奶糕,淋上蜂蜜后,那股香甜便更诱人了。 她拿起一旁的小勺,将裹着蜂蜜的蛋羹轻轻喂进嘴里,又尝了一小块奶糕。 苏如画终于是浅浅勾起了嘴角,她深情地望着站在一旁的王平海。 王平海反倒是更局促了。 屋外的石塔里,火烛燃尽了,月亮又被乌云遮住,只剩下房里的微光从窗口撒在后院的小池塘里。 水面上,波光粼粼,而男人高大的身影遮了近半个水塘,一道倩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那瘦弱的影子渐渐依靠在高大的影子身上,少顷,男人也尝到了蜂蜜和奶糕的味道。 夜深,叶知秋在白沐辰的房间门外来回踱步。 他轻轻拍门,小声催促道:“好了没有,快一点啊!” 屋里灯是暗的,也没有回应。 “丑时三刻,丑时三刻,这都快四刻钟了!”叶知秋心里抱怨道。 前不久,叶知秋信心满满的向顾楠湘保证会劝白沐辰跟随他们一起回到药宗,而事实上,叶知秋却被策反了。 两个时辰前。 “我觉得,你小子还是听师姐的话比较好,你做事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当初在药宗,如果不是你太过偏激,哪能受那么多苦,且不说白烟烟是妖皇的女儿,她也算是药宗的亲传弟子了,林无尘都不会坐视不管的,更何况九幽那地方连渡劫期的大能也要避让一二,你就算去了,又能怎样,听师姐的,先回宗定然是对的……” “叶知秋。”白沐辰突然叫出他的名字,并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嗯?” “从青鸾城相遇开始,我本是记恨你伤到过烟烟的,但是现在,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 “师姐也很担心……” “只有你,叶知秋,我只能相信你!” 叶知秋攥紧了拳头,他不停吞咽着口水。 “陪我去一趟剑冢吧!” “可是……” “我现在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有你了。”白沐辰说话时,表情极为落寞。 “白师弟……” “叶师兄!” 他,他,他叫我师兄了! 虽然论宗门的辈分,叶知秋得管白沐辰叫一声师叔才对,但白沐辰的样貌稚嫩极了,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在宗门内任谁见了都想喊一声师弟,平日里白沐辰倒是都应过,唯独没应过叶知秋这么叫他。 “丑时三刻来找我,我收拾好东西咱们一起去剑冢,当然,在此之前,还得叶师兄帮我打好掩护!” “交给我吧!” 时间回到现在。 叶知秋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白师弟!” 叶知秋很是奇怪,屋内虽是漆黑一片,但门开了,便能用神识探查到房子里是没有人的! 他衬着门前少许月光,摸索着走到了放着油灯的桌前。 灯燃了,叶知秋的心凉了。 半页宣纸,其上有书。曰,幸与君识,幸得君助。鄙人得仁义礼智,却无信于君。因心上之人不知所在,思念心切,故不辞而别。乞蒙见恕。 白沐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白帝城,他没有带什么行李,只有身上穿着的一套林无尘道院里的道袍,还有,银两,足足三份,除过他和白烟烟的,剩下自然是叶知秋的那一份,反正叶知秋也要回宗,那便用不到了,以后还给他便是,白沐辰是这样想的。 白帝城以西一千七百余里,有一道自北向南的巨型冰川横断整个大陆,这已然是大夏帝国的境外了,翻过冰川,更是到了西边的蛮夷,据说那里还是以部落为核心的政治结构,修仙一道也较为原始,记载甚少,白沐辰只是略有耳闻。 前往剑冢的问题就在于这道冰川,恶劣的环境,稀薄的灵气,还有妖族的土著,传闻中,曾有不少化神期的修士陨落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