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 所有的一切,都完全静止了下来。 凝滞在空中的蛊虫,仿佛被时间定格,其身上的斑斓色彩在静止中显得尤为诡异。 跳动的剑气,如同被冰封的溪流,剑尖上的寒光在静止中闪烁着森冷;破空飞出的术法,其轨迹在半空中突然凝固,光芒渐渐暗淡;修士们迈动的双腿,挥舞的刀剑,都在这一刻停滞,仿佛整个战场都陷入了死寂。 然而,这并非时间静止,而是有一股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几万名修士的气势和动作都生生压制。 这股力量仿佛从九天之上降临,带着无法言喻的威严和恐怖。 李牧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挤压得炸裂开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感从心底升起,向大脑发出强烈的警告。 谁来了?! 天穹之中,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 并非简单的虚空破碎,而是有一双巨大的手,硬生生地将天空撕裂开来,裂缝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大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从这道裂缝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袍修士。 他身披一件血字黑袍,密密麻麻的血字仿佛流动的火焰,在黑袍上跳跃着诡异的光芒。 其头顶戴着一枚血红玉冠,散发着诡异而恐怖的气息,面庞模糊不清,被黑袍和玉冠遮住,只露出一对阴翳而恐怖至极的目光。 这对目光仿佛两把锐利的刀,直接刺入了李牧的心脏。 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被这双眼睛锁定,无法逃脱。 “就是你,杀了悟天佛子?” 黑袍修士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 他的声音化为音波在战场上扩散开来,所到之处,修为在筑基以下的修士身躯瞬间炸裂,化为一片血雾。 所有凝气修士直接身死道消,他们的生命力在这一刻被完全剥夺。 血字黑袍大能横亘在空中,如看蝼蚁的瞥了一眼天浊真人,然后又将目光转动回李牧身上。 “善恶有报,虽你站在正义一方,但终究对我利益有损。” “取你性命,作为代价。” 他面无表情,略一拂袖,动作轻盈而优雅,仿佛只是在轻抚过一片花瓣。 然而,随着他袖子的摆动,一道纯黑光芒却如鬼魅般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先兆,没有半点声息。 这道黑光不似寻常剑气那般凌厉逼人,也不似法术光华那般绚烂夺目。 它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在战场上无数修士的惊骇目光中,它以一种缓慢至极的速度,轻飘飘地向着李牧飞去。 李牧站在战场中央,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他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直刺入他的骨髓。 试图调动体内的元气,想要抵挡住这道黑光,然而却发现体内力量完全冻结,无法流动。 开始飞速念动召唤牛郎织女的口诀! 然而下一刻。 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轻轻地印在了李牧的额头之上。 只见李牧肉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皮肤裂开,血肉模糊,筋骨化为血水,流淌在战场上。 他的身体被撕裂开来,连带着手中的破碎铜镜和玉女灵剑,也在这股力量下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战场上的修士们目睹了这一幕,无不骇然失色。 那些个动作被凝固的修士,意识和视线是正常的状态,此刻见到李牧身死,天浊真也无能为力,甚至也被镇压的动弹不得,心中惊恐到了极点! 李牧,方才还让无数人仰望的修士,此刻生命之火却在这一刻熄灭。 其神魂在痛苦中挣扎,最终也消散在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牧,身死道消! “哦?还有这种术法?” 血字黑袍大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冰冷僵硬的面庞松缓了些许,盯着李牧身死道消的地方,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最终,他转身走回后方的天穹裂口之中。 虚空扭曲,裂口闭合。 大能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场沉寂片刻。 只见在李牧死去的原地。 死寂空气中突然泛起了一丝丝生命活力息。 荒芜土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在悄然复苏。 地面泥土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挣脱束缚,破土而出。 泥土翻滚,一具残破不堪的血肉之躯逐渐显现出来。 这具血肉之躯破碎不堪,但却散发浓郁的生机。 天浊真人看着这一幕,嘴角一阵抽搐。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这具血肉之躯开始蠕动起来,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骨都在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生长。 原本断裂的骨骼在生命力的滋润下重新连接,破碎的皮肉也在慢慢愈合。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血肉之躯逐渐变得完整起来。 原本模糊的血肉逐渐变得清晰,皮肤下的血管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开始跳动起来。 接着,毛发也开始生长,黑色的发丝从头皮上钻出,迅速覆盖了整个头部。 最终,一个全新的身影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李牧给自己套上一席白衣,衣袂飘飘,但却是心有余悸的捏了把汗。 还好他技高一筹,先前就学会了一招秽土转生。 李牧抬头看向天浊真人,两人互相对视着,当李牧看见对方眼眸里露出浓郁的震惊之色时…… 方才意识到,秽土转生的生死人肉白骨之能,过于逆天了一些。 尽管血字黑袍大能已经离去,但战场上的气氛还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被李牧死而复生的本领所震撼。 这是筑基修士所能掌握的本领? 即便是天浊真人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李牧没有去管周围人的目光。 在周遭修士选择乘胜追击,继续追杀俗佛寺中人时,他先将广序修为封印,然后交给了承德长老。 然后又确定了灵竹在玖璇宗真人手里无恙,在缓慢的恢复损耗的灵力后。 才飞向天浊真人,要向他讨教,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血字黑袍大能善恶不分,之所以能这么说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大能没有偏袒战场上任何一方,只是言道李牧杀悟天佛子,损害了他的利益。 所以取李牧一命,作为代价。 之后,血字黑袍大能察觉到李牧并未死绝,还有秽土转生的后手时,也没有再出手赶尽杀绝,而是就此离开。 从此处,就能看出这位大能气度非凡,做事讲究因果相报。 一命换一命,已经两清。 这位大能是何人尚不清楚,但李牧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绝非大乾王朝本土的修士。 是瞭望海峡,还是海外的修士? 李牧怀揣着满满的疑惑,慢慢来到了天浊真人身前,正欲提问,却见对方摆了摆手,说道: “别的先不说,先跟老夫过来歇会。” 天浊真人不可名状的身体恢复成正常状态,然后带着李牧飞上了那千丈之高的城墙上。 两人肩并肩坐在城墙头,嗅着刺鼻的战烟和腥甜的血味,看着远方追杀俗佛寺僧人的四宗修士,沉默不语。 “喝不喝酒?” 天浊真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 “来点。”李牧感受着亏空的身体,点了点头。 沉默顷刻。 “那是外来修士,并非我大乾王朝本土的元婴真人。”天浊真人解释道,“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也有可能是半步化神,或许更高,谁也说不清楚。” 李牧眉头一阵抖动,“为何最近的大乾王朝那么多外来者?” “看来你也碰到了。” 天浊真人语气幽幽,“你在三清山碰到的第一名海外修士,说得好听是容归故土,其实他早在海外扎根,回来大乾王朝这贫瘠之地,只是为了寻求机缘罢了。” “这些海外来的修士,基本都是为了一件东西,亦或者说是一个人,想让他认自己为主,从而获得通天造化。” 找东西,然后让它认主? 李牧好一阵沉默,他想到了书笔墨。 送上门来的,昏迷前还喊了自己一声‘主人’,之前实在让人感到一头雾水。 但现在,李牧只觉得…… “能否具体说说?”李牧心中还是留有怀疑。 “你们三清山的东西。”天浊真人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细说,“亦或者说并不是,只是待在你们那儿,但现在已经离开,具体方位无人能知。” 李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此事暗暗记在心底。 “今后有什么打算?”天浊真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牧愣了一下,“自然是打完这场仗再说。” “打不下去了。” 怎料天浊真人语出惊人,“之前还以为只有低阶修士来到大乾,但如今看来,不仅高阶修士来了,还来的是巨鳄! “只要有高阶修士存在,那么这场仗就打不起来,打下去也没意义,是生是死都是别人一句话。” 原来如此…… 李牧明白了,也没有再问,只是闷头喝喝着酒。 后方,应清竹苏醒之后,李牧便下了城墙,第一时间过去相见。 许久未见的两人,彼此间不但没有丝毫的生分,反而还更加亲密无间,熟络的交谈着,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姗姗来迟的玖璇宗大长老,表情复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若说现在还不明白事情的经过,那她就是个傻子。 显而易见,李牧之前在外的道侣只有一名,再加上现在两人如此熟络的模样,结果已经非常明显。 应清竹,就是李牧的道侣。 然而,玖璇宗门人是不许沾染红尘婚事的,若硬要如此,便只能逐出山门。 玖璇宗大长老犹豫了一下,没有这么做,全然当没看见此事。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将其忽略。 阵法隔绝外界的营帐内。 已经恢复如初的应清竹坐在李牧怀里,细声道:“小白脸,你是不是有个道侣了?姜禾?” 李牧没有否认,干巴巴道:“你怎么知道……” “吃了没有?” 应清竹认真的看着李牧。 李牧犹豫。 “吃了没!”应清竹忽的一噘嘴,“送到嘴边的肉,该吃就得吃,怎么说都是我家男人占便宜不是?” 听闻此言,李牧松了口气。 这灵竹,还是之前的小丫鬟思想,一心只为人好。 “吃了。”李牧回应道。 “这就对了嘛。”应清竹眨了眨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美眸,声音细若游丝,却足以让李牧听得真切: “想不想再吃一块?” 李牧眼珠子转动半圈,干涩的喉咙也随之滚动了一下,于是侧过头去,试图避开那诱人的目光,然而体内的气血却如江河般翻涌,难以自持。 “嗤。” 应清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脆悦耳,她松开抓住李牧的白净玉手,然后手指轻轻地滑过胸膛,直往下探去。 狡黠的挑逗了两下。 李牧正欲提枪上阵,然而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之际。 怎料应清竹却突然从他怀里跳开,如同一只灵活的兔子,她两手托着纤细的腰肢,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嘻嘻笑道: “诶,不给你吃!” 李牧摸了摸鼻头,悻悻的没有说话。 “好啦。” 应清竹又上前,将李牧抱在怀里,又在他脸上啄了好几口,方才柔声安慰道: “我还有事要做,现在还不能吃,时机到了会给你。” 应清竹目含秋水的看着李牧,眼里的柔情都要化开,怎么都看不厌。 “灵竹都是你的。” “好。” “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以后遇到多少女人,心中都要给我留一块地。 “遇到送上门的女人也别放弃,我家男人不能吃了亏,好不好!” “好!” ·········· ·········· 被打得近乎灰飞烟灭的金光寺,迅速搬离了青州境内。 甚至是一路顺着温州退避,缩回了耀州。 此刻的俗佛寺好似一只缩头乌龟搬,不要命的往大后方撤离,用尽了一切手段。 俗佛寺总部,一处古色古香的大殿内。 一众金丹真人拍拍做好,居于最上方的是一名元婴中期的修士,此刻面容愁云惨淡。 大殿内的气氛也颇为压抑,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