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西安北城一带非常有名气的鉴定大师,但凡有人淘换到好东西不知道价或者两个人买卖古董都会请我父亲去,当然每次去都不会白去,找我父亲鉴定的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如果两个人交易那么双方都会出一部分钱来,算是讨个彩头。 我父亲为人很正直,东西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从来不赚昩心钱,所以所有找父亲来看东西的人都知道父亲的脾气禀性,正是因为此,我父亲的名声越来越远,名气越来越大。 人怕出名猪怕壮。 那天有人上门找我父亲看东西,谈好价后父亲就跟着人家去了,等晚上回来的时候,父亲的脸色很难看,父亲从小就特别疼爱我,所以母亲让我问父亲怎么了。 看父亲酱紫色的脸,我当时也很害怕,不过还是仗着胆子过去了,我用手摸摸父亲的脸,父亲脸上充满泪水,当时把我吓一跳,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哭过,今天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呢? 当时我十二岁,我感到父亲之所以变成这样肯定与早上来那个人有关。 父亲叹口气后把我和我母亲叫到面前。 父亲郑重的告诉我和母亲,今天帮人家鉴定东西,看走了眼,恐怕以后这行的饭是吃不了了。 母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倒壶茶,边叹气边喝着茶,茶一直是父亲的最爱,父亲最喜欢喝绿茶,非常喜欢。 父亲说,今天早晨和人去了,结果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叫‘里巷’的老胡同里,老胡同里一般都有重器,在这行里大家都清楚,来到正厅,一个七十多岁鹤发童颜的老人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左手拄着拐棍,最奇怪的是老人的右肩膀上蹲着只鹰。 这老人喜欢玩鹰。 父亲心里很是震惊,要说父亲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无数,可见到眼前这个老头时心中还是打起鼓。 老人的声音父亲终生难忘。 “年轻人,看看我这东西值多少钱。” 说着一指面前的一张八仙桌,今天看的货就是这张八仙桌。 “这桌子用的上等海黄,用料极其考究,在我这里放着也几十年了,前日他来看,我出八百万,结果他说非要找个人来,你看看,这东西值不值钱。” 早上找父亲的人叫赵小海,也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出于对父亲的信任,一大早把父亲带到这里。 当时父亲就犯了难,今天阳光不是很足,透过这周围密密的建筑射进院子里的光就更有限,在这种光线看物件是这行里的大忌。 可赵小海说这东西他急着要,他要送到王京给人送礼,如果真是好东西,八百万也就成交了。 父亲看着三米见方的巨大八仙桌,如果真如老人所说,用的是上等的海南黄花梨所造,再加上腿上的白银卡座,中间镶的几块玉石,算下来八百万不算贵,这东西能值一千万。 不过问题是在这样的光线下,光凭气味闻很难鉴别这东西是新的还是老的。 如果是新的,只值一百万,如果是旧的,一千万不止。 父亲围着桌子转了几圈,用手轻轻拍打桌子,这时是没人打扰的,这叫掌眼。 那个老人很是镇定自若的坐在那,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双眼如灯般盯着父亲,父亲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抛开与赵小海的亲戚关系不说,这要看走了眼,赔的可就不是赚的那几千块钱订金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一次的打眼会让你在这行没有立足之地。 父亲本想拒绝,大不了不挣这份钱了。那个老爷子又很合时宜的张了嘴。 “赵丰年,这东西怎么样?听一些小辈嘴里经常提起你,说你如何如何,我这宝贝怎么样,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敲也敲了,该给个价了吧!” 父亲本想实话实说,这东西现在真看不好,如果等到正中午阳光一足,被阳光洒上一阵子,东西的真假老新一目了然。 人有时碍不开的就是面子,这老爷子很会钻人的心里,先是表扬父亲的声望有多高,最后逼着你出价,父亲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坑了,而且吭的很深。 身旁的赵小海一直在催促父亲,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马上付钱,来车就拉走,如果是假的马上到下一家看货。 父亲一想还是到下一家看看吧,这东西真的很难看出新旧,现在人做旧的本事实在太厉害。 父亲揉揉眼睛来到老爷子面前。 “大爷,这东西,我还真有点眼浊,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哈哈哈……” 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肩膀上的鹰‘扑棱’一下飞到空中盘旋起来,耳边不时传来鸣叫声,老爷子精神抖擞的站起来,来到八仙桌前,拿着木头拐棍敲着。 “赵丰年,人家都说你厉害,今天这张破桌子你掌了半天的眼就看不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宝贝?真让我失望,不过也对,传言毕竟是传言,名声就是名声,一切都是虚的,货待有缘人了……” 老爷子话不多,父亲的背后已经见汗了。 父亲低着头思考片刻一咬牙,“我再看看。” 老爷子立刻退到一边,父亲又来到桌前,现在的阳光比刚刚强了许多,虽然不充足但足以让人看清桌面上那如山水画般的纹路,这略带粗糙的凹凸感,这淡淡的甜香味…… “是真的。” 父亲说完这几个字,好像虚脱一般身体摇晃一下靠在桌子上。 赵小海一听父亲说完,便笑呵呵的上前与老爷子签合同,最后把很厚一叠钞票压在父亲的手里,父亲看了一眼手中的钱,心里很是没底。 这时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小海哥,货好没,车来了。”外面进来几个人。 “看来了,有我丰年叔,我放心。” 听小海说我放心时,父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桌面,现在阳光很足,在阳光的照射下桌面有一丝反光,不对,这东西有问题,父亲本想上前再次查看,谁知赵小海一挥手,几个工人已经搬起桌子上车了。 父亲看一眼那个老爷子,老爷子的眼睛,眯缝着晃着脑袋嘴里不知叨咕着什么,一幅送客的架式。 父亲看这‘活’也完了,也跟着赵小海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前面出去那些人就有一个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海哥,出事了,那桌子是假的,有只腿掉了,里面……里面都是木头渣子。” “什么?听到这句话,赵小海疯了一般往门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