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东四十余里处,淳于琼、冯芳两人跨马肃立在官道一侧的小土坡上,望着一队队精锐的官军在脚下开过,像滚滚洪流一般无可阻挡的驶向前 方,两人胸中不禁升起一片火热,大丈夫当如此,跨骏马,执金戈,统兵百万,血战沙场,在洛阳练兵的事,谁爱干谁干。 淳于琼无法抑制胸中热血,转头向身后的鲍信道:“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虎牢,连夜发起攻击,明日清晨,本将在率军 在虎牢关内吃朝食!” 鲍信闻言一惊,道:“将军,将士急行40余里之后恐精疲力竭,且我军攻城器械不足,骤然攻城,反恐不利。” 淳于琼面色不豫,道:“《孙子》言: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我军骤然而至,贼寇安知吾之虚实,必为我军军容所威慑,弃城而逃也尤为可知。皇 甫将军屡败于敌手,便是因为汝等思虑太多,即刻执行军令,但有违背,定斩不饶!” 不得不说,淳于琼兵书读的不少,只是这能力嘛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认为陷阵营这样一支悍匪会只是看见官军便吓得弃城而逃。 鲍信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淳于琼这个暂代左中郎将比他的济北相不知高了几级,只好抱拳道:“末将遵令!” 虎牢关上,周仓缓缓转过身来,雄伟的身躯几乎和身后苍凉的山崖融为一体,左眼上永远也无法褪去的伤疤让他更显彪悍。肃立在他身后的数十名 亲兵,望着周仓的眸子瞬间狂热起来,惨烈的大战终于要开始了吗? “咻!” 如墨的夜色中,一支火箭从东方升起,宛若一盏明灯,瞬间划破了幽暗的苍穹。周仓手握刀柄,迎风肃立,火光照耀在他狰狞凶悍的脸上,杀气在 他双眸中蕴育。尤其是他傲然挺立的身躯,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哪怕天穹坍塌下来,他也一样能够顶住。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连绵不绝的敲响,整齐的踏步声出现在虎牢关城墙下,无数的火把把这片空地映照地如同白昼一般,肃杀的气息在天地之间回荡。 “汉军威武!” 嘹亮的口号在官军阵地响起,耀眼的火光中,无数官军如同蚂蚁一般蜂拥而来,瞬间便把狭窄的山谷挤得满满当当,仿佛天地处除了官军之外,再 无其他生物。不亏是最为精锐的大汉北军,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冲锋,也回荡出不同于一般官军的高昂士气。 突然,官军中一骑飞出,来到城关之下,大声喊道:“奉大汉左中郎将淳于将军将领,劝尔等放下兵器,立刻献关投降,上天有好生之德,淳于将 军宽宏大量,只诛贼酋张扬,余者不究,如若尔等负隅反抗,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哈哈哈!” 一阵爆笑声从城关之上传来,充斥着浓浓的不屑之意,周仓踏前一步,大声吼道:“皇甫老儿尚且是我家大头领手下败将,那淳于什么的又是什么 东西?回去告诉你们那个蠢鱼还是蠢鸟的将军,让他把他的狗头洗洗干净,老子正好差个夜壶!” 劝降官军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回到淳于琼面前,面色为难地道:“将军,你看” 淳于琼还算英俊的面庞早已涨得通红,周仓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想他第一次带兵,本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没想到却受到如此侮辱。 “进攻!给本将进攻!我要把这群该死的贼寇斩尽杀绝!” 凄厉的大吼在夜幕中响起,官军蜂拥而上,发起了进攻。不过,因为淳于琼命令没有下清楚,官军也是乱哄哄的一拥而上,毫无章法可言。 黄邵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对周仓道:“头领,看来已经成功把官军激怒了。” 周仓点点头,把右臂高高举起,夜色下响起他清冷的喝令声。 “弓箭手,准备!” 陷阵营中仅有的五百名弓箭手大步上前,在不足三十丈宽的城墙上迅速展开,把背上的长弓取下,从箭壶中取出一支支羽箭搭于弓弦之上,而后纷 纷转头,冷冽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周仓高举的右臂之上。 “放箭!” 随着周仓右臂的猛然挥下,五百名弓箭手齐齐松开弓弦,五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发出刺耳的尖啸。 “竖盾!” 关墙下,鲍信的大喝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官军连忙把一面面小盾挡在身前,顷刻间形成一面盾墙。 “笃笃笃” 连续不断的闷响声中,一支支锋利的羽箭已然插在了官军的盾牌之上,只有少量的箭矢能够穿过盾牌的间隙,给官军造成一些轻微的伤害。但这种 程度的伤害远远不足已阻挡官军宛若潮水般的进攻。 “弓箭手后退!” 随着周仓的一声令下,弓箭手又迅速退去,他的脸上并没有懊恼之色,这种情况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杀!” 见没有箭雨再倾泻而下,官军的士气大振,转眼间便冲到了城墙之下,一架架云梯被高高竖起,斜着搭在城墙之上。数十名官军呼啸着从阵中冲出 ,口衔长刀,手脚并用,仿佛森林中的猿猴一般顺着云梯攀了上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爬到了离地五六丈的高度。 “檑石、滚木,给老子砸!” 一声仿佛惊雷般的大喝骤然响起。 一团团巨大的黑影顿时从城关上凌空砸下,附在云梯上的官军无从闪避,大多被砸个正着,惨叫着从云梯上滚落上来,不是被檑石、滚木砸得头颅 破碎便是从高处落下摔得筋断骨折。但更多的官军从阵中冲出,悍不畏死地继续攀援而上。 “滚油,倒!” 一锅锅早已被烧得沸腾的热油倾泻而下,无数的官军发出凄厉的嘶吼摔落于地。被热油浇上,哪怕是浇在最为脆弱的面部也不会立刻死去,而会痛 苦万分。不少官军士卒看着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同袍瞬间被烫得一脸血泡,不由放慢了脚步,他们并不怕死,但这种生不如死的方式让这群百战精兵都不 由产生了犹豫。 官军阵中的淳于琼面色难看,怒道:“这还是我大汉最为精锐的北军吗?督战队,给我上,谁敢后退,定斩不饶!” 由淳于琼亲兵组成的督战队大步向前,亮出手中的长刀,但他们并没有上前参与攻城,而是把屠刀架在了同袍的头顶上。 在被督战队斩杀几十人后,官军终于止住了颓势,重新发起进攻。 周仓伸手抚过左眼上的伤疤,冷笑道:“火箭,射!” 刚刚退下的弓箭手重新上前,点燃手中的火箭,张弓搭箭,倾泻而下。在空中划过的火箭仿佛一个个舞动的精灵,燃起冲天大火。 无数的官军被大火吞噬,刚才被火油淋湿的云梯也在大火中被付之一炬,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焦臭味,让人闻之欲呕。 虎牢关前,淳于琼、冯芳跨坐马背之上,目睹云梯纷纷被毁,官军攻势受搓,淳于琼不由懊恼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少顷,鲍信急奔而止,向淳于琼道:“将军,云梯尽皆被毁,且士卒疲惫异常,不如歇息一夜,明日再行攻城如何?” 旁边的冯芳亦劝道:“淳于将军,天色已晚,不如等明日攻城器械从荥阳运来之后再行攻城。” 淳于琼不甘地望了虎牢关一眼,道:“也罢,全军后退十里下寨,待明日天亮再行攻城。” “遵命!” 洛阳皇城,刘宏的寝宫。 刘宏突然被一阵若有若无的号角声惊醒,猛地睁眼,只见大殿内阴风阵阵,烛火幽幽,不由惊道:“来人,快来人救驾!” 张让的身影从一旁转出,柔声道:“陛下,老奴在此。”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宏长长出了一口冷气,道:“让父,贼寇阴魂不散,终日游荡在洛阳城外,朕夜夜不能安寝,这可如何是好?勤王大军何时能 到?” 张让恭声道:“陛下,各州路远,集结大军又需要时间,恐怕数月才能到达,唯有河内、河东、弘农三处或可在一月之内赶到勤王。陛下请宽心, 城内有司隶郡兵,还有虎贲郎与羽林骑,贼寇兵少,且并无攻城器械,谅其也不敢攻城,陛下宽心便是。” 刘宏还不放心,继续问道:“淳于琼与冯芳率领的大军何日可到洛阳?” 张让道:“陛下,前方传来战报,淳于将军正率军不分日夜猛攻虎牢,具言即日可破,数日之内必定回转洛阳。只要这万余精兵一到,洛阳再无忧 矣。” 刘宏这才暂且压下心中担心,道:“若得这路大军回京,洛阳城当固若金汤,朕亦可高枕无忧。” 张让趋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为刘宏拉拉背角,道:“还请陛下安寝,以龙体为重。” 刘宏伸手拉住张让,略带惊恐道:“让父切勿远离。” 张让一张老脸笑得仿佛盛放的菊花,谄媚地应道:“陛下宽心,老奴绝不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