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平十年的三月,突然间的一场大雪降临晋阳。 本来刚刚转暖的天气瞬间变得寒凉起来,从晋王府的书房向外看去,只见天地间全部被染成了一片白色。 朔风呼啸,大雪纷飞,就连晋阳城中星星点点的火光都变得十分模糊。 张扬端坐在新命人打造出的太师椅上,有些沉默地看着一旁对椅子颇为惊奇的贾诩。 “大王,此物颇好,还有那桌子...” 张扬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稍后孤命人送一套去你府上。” “多谢大王。” 贾诩这才坐在太师椅上,扭扭身子,仿佛在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刘祯当日所说之事,文和以为如何?” 刘伯温已经率军返回了晋阳,不过张扬却依旧找了贾诩,毕竟这阴谋诡计,贾诩才是祖宗,刘伯温不能说毫无所知,但绝对不如乱国毒士擅长。 贾诩笑眯眯地看着张扬,道:“其中利弊,想必无需诩来为大王讲解。” 张扬点点头,道:“无非是准备凭借迁都让孤就国,彻底从孤的手中接过权势。他们倒是打得好主意,老子征战十余年打下的家业,他们想凭借一两句 话便据为己有,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贾诩一笑,道:“主公心中宛如明镜一般,又来问诩作甚?” 张扬只感觉一阵头疼,这位乱国毒士还真是属驴的,不打不动,打了说不定还会倒退。 “孤问的是,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其实如今已不是大王要如何,而是皇城中的那位佛门皇帝究竟在如何想。” 见张扬面露疑惑之色,贾诩详细解释道:“大王,若陛下已经生出歹心,那他一定会赞同此事,而大王这些年积累的名声也会付之一炬,一个汉贼的名 头绝对逃不掉。而皇帝若是对大王没有恶意,那就说明这件事只不过是宗室在作乱而已,与陛下无关。他会主动把这件事给压下去,说不定还会斥责那 些刘氏子孙。所以这件事究竟会向何处发展,我等说了不算,要看那皇帝如何想,如何做。大王不妨静观其变,不出数日,那刘氏子孙定然会再次提议 迁都。” 张扬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晓贾诩说得没错,不论如何,刘辩都是皇帝,若是他打定主意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洗清,不过真 要到那种地步,他张扬莫非好欺负不成? 想到这里,张扬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沉声道:“那刘祯,文和可曾派人查探?” 刘祯的来历,在上朝的时候田丰就已经跟张扬说得清清楚楚,但张扬却不信这条毒计出自他的谋划,倒像是有人在后背出谋划策一般。 “主公也发现了?”贾诩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从这群刘氏子孙进入晋阳城的那一刻起,臣便命人盯着他们。这一年多来,刘祯深居简出,可以说是 宗室之中最为低调的一个。不过就在数月之前,刘祯小妾为其诞下一子。按理来说,这等庶子自家高兴一下也就行了,但这刘祯却一反常态,大摆宴席 ,晋阳城的刘氏子孙基本全部到齐。不过宴席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唯有晋阳令刘先携其外甥在酒宴结束之后很久才出了刘祯的府邸,期间发 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张扬眼中露出一丝惊异,“看来这周不疑不简单啊。” “没错。”贾诩笑道:“这少年颇有灵性,若是诩与他年纪相仿,当不是其对手。” 张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贾诩一眼,不为其他,只是贾诩对周不疑的评价实在太高。贾诩是谁,乱国毒士,三国中绝对最顶尖的谋士之一,但他却直言 若是年纪相仿,他都不是这周不疑的对手,这... “那便等上几日。”张扬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轻声道:“想来这靖平十年,应当十分精彩。” “没错,臣也期待这小子接下来会如何做。” ... 刘祯的奏章,乍看并不惊奇,但天下精明之辈何其之多,许多人都看出了这些刘氏子孙的伎俩,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都在默默观察。 曹操、袁绍、刘表、刘璋、孙策,甚至连高句丽王李渊都在其中。 一时之间,天下竟然在靖平十年春耕前后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征战基本都在这一时间点停止。 原因,其实也简单,一来,征战这么多年,粮草已经成了制约所有诸侯发展和征战的重要条件,谁都不愿意耽搁这大好春光。 二来,随着幽州被刘渊攻占,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袁绍已经不保,而张扬则成为了让天下诸侯闻之色变的庞然大物。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当年那个黄巾贼 寇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但事实却不容忽视,张扬的实力强横已经成了共识。所以,在张扬遭遇麻烦的时候,大家便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准 备看看局势,若是张扬这个强敌自乱跟脚的话,他们一定不会介意去分一杯羹。 那接下来局势究竟如何,就要看刘辩的意思。 如果刘辩赞成迁都,那么毫无疑问,这些汉室子孙的行为定然是出自他的授意。也就是说,张扬和刘辩之间很可能造成内耗。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刘辩有什么机会,但万一呢?退一步讲,就算刘辩被张扬所灭,但想来张扬也不可能毫发无损。更重要的是,他们完全能够趁 机施加舆论,张扬汉贼的名头也会坐实。 别小看这点,平日里这些名声或许确实没什么用,但在吸引人才,忽悠百姓方面,一点都不可小视。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天下诸侯不仅可以松一口气,说不定还能联合起来给张扬找点麻烦。不能说能凭借此事彻底覆灭张扬,但最少不能让张扬再 顺利的发展下去。 相反,若是刘辩压下此事,那就证明张扬的实力不会有任何的损耗,也就是说凭借单一一个诸侯,很难独自抵挡张扬,到时候要用什么策略又有不同。 可以这么说,如今全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晋阳城中,本来只是弱势皇族和新晋权臣的一次冲突,却牵动着天下诸侯的心。 在这个节骨眼上,张扬也不敢肆意妄为,因为谁都不清楚,晋阳城中究竟有多少细作。这种事,避免不了,想要清楚干净也不可能,张扬若是敢随意乱 动,那可能第二天晋阳便会出现无数的谣言。 这些谣言或许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也足够恶心人。 所以,这些时日张扬一直深居简出,保持着低调行事,而刘氏子孙在经过上朝之事后也集体保持着沉默,仿佛根本没这回事一般,但张扬清楚,这件事 绝对不会就这么完结,如今的沉默,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令张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率先发难的不是刘氏子孙,而是贾诩! “启禀大王,出事了!” 风风火火的吕蒙快步奔入晋王府书房,虽然天气依旧寒凉,但吕蒙却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冒着白气。 张扬下意识地便以为又是那群刘氏子孙在起幺蛾子,问道:“可是又有人劝陛下迁都?” “没有。”吕蒙摇头道:“大王,是廷尉毌丘兴大人突然率人包围了晋阳令的府衙,将晋阳令刘先及其家小全部缉拿,没有放过一人!” 张扬楞了楞,有些转不过弯来。 毌丘兴他知道,他当初还曾亲自去请其出仕,不过却碰了一鼻子灰。此人是闻喜人,复姓毌丘,乃是河东名士,初为武威太守,后因讨伐羌人爵封高阳 乡侯,官拜将作大匠,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 后来十常侍掌权,毌丘兴因不满十常侍弄权,一怒之下辞官回乡,到张扬攻下并州之后,就曾派人去请其出仕,但其却不愿意。直到刘辩重新登位,以 皇帝的名义征辟毌丘兴,这才使得他担任了廷尉一职。 后来撤销九卿,设六部,但廷尉却保留了下来,作为专门看管重犯的一个场所。 也就是说,这个毌丘兴和张扬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反倒更像是傅燮一般的人,投靠的是刘辩,而并非张扬。 但这样一个人,为何要与宗室做对呢? “毌丘大人为何缉拿刘先?” 吕蒙道:“具体如何,臣不甚清楚,但听闻是说刘先私通逆贼,并在其书房的密室中搜出了数封和逆贼来往的信函。如今刘先已被毌丘大人关进了大牢 之中,宗正刘和正率领着刘祯、刘宠、刘放等人围堵了廷尉衙门,说毌丘大人栽赃陷害,为大王鹰犬...” 毌丘兴是老子的鹰犬? 这话听着张扬自己都想笑,不过瞬间之后,他却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贾诩那张阴沉的面孔。 此事,莫不是与贾文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