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床上的感觉不知道要比帐篷好了多少倍,从出征以来,这应该是张扬睡得最好的一觉。 不过,作为晋王,张扬住的并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家具甚的也不名贵,他甚至拒绝了史可法准备让出自家宅院的提议,只是在城中找了一处早已无人居 住的房子便住了下来。不过被围三年的代县其实也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宅子来给张扬居住,史可法的房子无非就是大上一些罢了,其他的东西和普通宅院 也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就这么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宅院,外面却围拢了无数的百姓,没见过张扬的,自然是想见识一下小人屠的威风,当年有幸见过张扬的则是想看 看十年不见,这位名震这个北疆的小人屠是否变得更加可怕了。 清早醒来,张扬刚刚洗漱完毕,一出门就见满街都围满了人,顿时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得到消息赶来的史可法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大王,百姓都想来看看您。” “看孤?” 张扬楞了楞,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围拢的百姓在见到他之后,眼中满是安心还有骄傲。 “冠军侯,这次咱们能打死李渊那条老狗吗?” 冠军侯... 这个称呼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张扬升起一丝回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正是在阿拉山口覆灭魁头那一战之后,他被汉灵帝封为冠军侯,这个侯爵其实并不多么的好,连一块封地 都没有,远远比不上他之后的武威侯,更别说如今的晋王。 但他喜欢这个侯爵,因为它蕴含的深意,因为那个十分短命,但却异常耀眼的名将。 在张扬看来,这个冠军侯的爵位远比晋王、武威侯、丞相、大将军要更让他喜欢,因为这是对他功绩的肯定,而不是回报。 没错,在他看来,晋王这些头衔,更像是一种回报,他兵锋强大,他权倾天下的回报,但冠军侯却更像对他的肯定。就如同霍去病除了冠军侯之外,还 是骠骑将军,霍骠骑的名头虽然也很响亮,但却远远不上冠军侯,就如同十年过去,这些百姓张口还是愿意叫他冠军侯一样。如果百年、千年过去,除 了皇帝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之外,张扬最希望的,还是人们能以一句冠军侯来谈论他。 至于称呼李渊为老狗...不需要解释,肯定是一种蔑称,但对于这些被围城三年,家中青壮基本全部战死的人们来说,指望他们能对李渊说出什么好话 ? 另外一人紧接着开口道:“冠军侯,自您率军离开,公孙将军也...幽州便再无一强硬之人,罗艺将军还算强硬,但那是对内,他从来不曾想着挥师向 北,甚至边境百姓在遭到劫掠之后,他仍然不管不顾,只是为袁家操练着骑兵。至于袁家那大公子,更是只知道每日享乐。” “三年,整整三年了啊,整个幽州都在高句丽人的铁蹄下瑟瑟发抖,除了我们代县之外,辽西、辽东、蓟县...幽州的汉人全部成为了高句丽人的俘虏 、奴隶!” “是吗?” 张扬耳边响起的是充斥着鲜血的控诉,面对的是充斥着无尽期盼和希望的眼神,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胸中突然点燃了一团怒火,恨不能将整片草原化为 灰烬! 曾经他以为,征战这么多年,他的热血早已变得冰凉,当初让汉人不再受胡虏威胁的誓言也随风被吹散,他以为自己的血液之中只剩下了权谋和争霸天 下,只剩下了勾心斗角和阴谋算计,但看到这一幕时,他猛然发现,自己的热血并没有凉,哪怕到了今天这等地位,他还是愿意放弃一切,只是为汉人 扫清所有强敌! 老实说,幽州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有他的责任。 如果当年他不曾离开幽州,如果当初他不曾斩杀公孙瓒,如果他早一点出兵...今天的这幅景象或许都不会出现。 当然,理由也并非没有,当年他若是不离开幽州,可能也不会有今天的他,如果不杀公孙瓒,其实公孙瓒也不是袁绍和李渊的对手,如果早点出兵,他 和袁绍之间大战上一场,幽州的情况或许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但是,他还是觉得幽州能有今天,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环顾四周,张扬郑重开口道:“孤此来,目的只有一个!” 伸手指指蓟县的方向,张扬的声音并不高昂,但却无比坚定:“那就是让高句丽人血债血偿!” “奴隶,我们也需要,大汉需要无数的奴隶,孤要在草原之上筑城,孤要让那些高句丽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曾经在你们面前耀武扬威的高句 丽人将会成为草原上地位最为低下的奴隶,或者成为京观的一份子!” “你们受苦了,但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苦尽甘来。孤王来了,孤王就在这里,孤王枕戈待旦,若是李渊老狗敢来,那孤就在这代县城下送他最后一程, 若是他不敢来,那孤将率领十万铁骑直取蓟县,直取丸都,不斩老狗,誓不为人!” 张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是决定我汉人地位的一战,如今草原之上我们已无敌手,只要再消灭掉高句丽人,那草原就会是我们的。不会再像从前 一般,今年打退他们,明年再来,杀了匈奴,还有鲜卑。孤要的一劳永逸,孤要的是无人敢窥视我大汉!” 代县百姓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今天的场景,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之后,他们的眼神中除了仇恨之外还有恐惧。 不过也不算奇怪,张扬的强悍是在十年之前,而高句丽的肆虐却是在三年之内,耳听为实,眼见为虚,小人屠的名声很大,但亲眼见过的却没多少人, 高句丽的强悍却所有人都见过,所以他们的畏惧并非作假。 “有什么好怕的?” 张扬就这么淡然地站在众人面前,笑道:“孤在这里,孤的陷阵营在这里,这一战,孤将带头冲锋,一往无前的冲锋,直到击溃所有敌军。” “孤不会退缩,诸位,若是战败,孤将返回代县,与城协亡!” 看见张扬竟然立下如此重誓,他身后的典韦、宇文成都、裴元庆三将立刻来到张扬身前,大声请令道:“大王,此战末将当死不旋踵!” 刚刚赶来的马超、周仓、裴元绍同样大喝道:“大王(大头领),末将请死战!” “莫要急。”张扬并没有往日的激昂,他麾下的大军也不需要他再像从前一般鼓舞士气,他同样无需对这些百姓承诺什么,但他只是想对这些受尽委屈 ,流尽血泪的百姓说上一些话,仅此而已。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百姓们没有开口,在能看到实际行动之前,他们很难相信张扬,就算他是小人屠也依旧如此,但已经有一股怒气在代县的上空盘 旋,似乎是那些战死将士的英灵在注视着这里。 众人渐渐散去,张扬看着被挤到外围史可法,突然开口喝道:“都让开!” 史可法重新来到近前,还不等他开口,张扬便问道:“史县令给孤说说最近的情况。” “喏。” 应诺一声,沉思片刻,史可法才开口道:“殿下,高句丽人这三年来始终不曾放弃攻破代县,只是在第一年之后便不曾率军攻城,可能是不想在这消耗 兵马,准备等我们自己坚持不下去。” “但在两三个月之前,代县附近的斥候突然多了起来,城中的斥候只有联合在一起才敢出城,否则的话很难能够回来。” “后来据斥候查探到的消息,应该是高句丽和三公子...冀州又开战了,怕我等会坏事才派了斥候前来。” 张扬想了想,摇头道:“两三个月...不是孤看不上你们,只是如果你们敢出城的话,只怕李渊高兴还来不及。两三个月之前应该是孤刚刚抵达草原的 时间。” 史可法突然一惊,曾经想不明白的事立刻明白了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之前下官还在一直想,凭代县这点人马,哪怕李渊放松警惕,下官也绝对 不敢出城,他在防备什么。如今看来,恐怕他们早已想到殿下会从草原进兵了。” 张扬点点头,看着众将道:“你们别以为李渊是个傻子,高句丽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的心很大,若是孤真从京兆出兵的话,他一定会趁着这个时机 拿下冀州,甚至青州,到那个时候,他绝对有一争这天下的实力。” “伯道,将斥候全部散出去,孤的血狼旗已经打了出去,想来那郭侃已经知道是孤来了,现在孤想知道的是,李渊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