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右手提着宝剑,带着一千多亲兵一路狂奔,直奔北城而去。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是郡兵们下不了狠手,以至于为黄巾所乘,一旦让黄巾精壮们登上城墙,就会变成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所以,一路之上,王凌冲在了最前面,他要尽快赶到北城和西城指挥战事。 看到王使君如此悍勇,完全不是素日里木讷的模样,亲兵们颇有些惊诧了。在这千余亲兵之中,有百余人是王凌的老班底儿,王使君在官场的沉沉浮浮,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王凌此次能够复出,一来是大司马看在老王述的面子上,不想把事儿做得太绝,二来是王凌经过数年苦读,早已脱胎换骨了。此次担任常山国相,却是仕途中的一道大坎儿。 如果顺利度过,入朝担任九卿,或者担任一州州牧,都是可以预期的。如果在任上出了大纰漏,比如说被黄巾攻陷元氏县城,那么,在五六年之内,王凌是没有任何升迁希望的。至于日后如何,那就要看贼老天的眼色了。这自然不是太原王家和王使君所愿意看到的。 因此,这一仗王使君必须要竭尽全力,拼死一搏,只要守住了元氏县城,便是大功一件儿!除此之外,王使君别无选择!王使君仕途蹉跎,底下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正因为如此,这百余人比王凌都着急,一看战况如此激烈胶着,他们纷纷发一声喊,疾跑几步,冲在了王使君的面前。黄巾的战力并不强,靠的不过是决死突击的战法,只要撑过第一轮攻击,虽然不是胜券在握,也有了五六成儿的把握。“黄巾贼子,休要猖狂!”“拿命来!” 登上城头的数千黄巾老弱妇孺,原本只是凭着一腔热血,一股子愤懑之气,才堪堪冲破了常山国郡兵的战阵。等到这一股子气一泄,立刻便觉得骨软筋麻,浑身无力,再也没有当初那般生猛迅捷了。一旦八千郡兵回过神来,手舞兵器下了死手,黄巾老弱们立刻就处在下风了。好在他们人人清楚,去此一步,即无死所,所以拼尽了性命,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一个瘦削枯干的黄巾女子,抡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砸向了迎面的壮年郡兵。壮年军郡兵低哼一声儿,右手的环首刀从左下到右上斜扫,登时将木棍砍为两截。黄巾女子将手中的半截儿木棍向壮年郡兵迎面扔来,自己一个鱼跃,就向壮年郡兵扑来,试图紧紧地抱住壮年郡兵。没想到壮年郡兵左侧突然伸出来一杆长矛,噗地一声刺入了黄巾女子的腹部。 黄巾女子闷哼一声,口中吐出大片的鲜血,双手却死死地攥住矛杆儿,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全身压在矛杆儿上。长矛手用力拽了三次,都不能将长矛从黄巾女子的腹部拽出来。就在这刹那,三四个黄巾女子从这个空当儿扑了上来,将长矛手紧紧地押在身下,用拳头、用牙齿、用膝盖和指甲展开了连环攻击。在长矛手的哀号之中,黄巾女子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画面时刻都在重演,黄巾老弱妇孺们以自己的生命和身体做武器,和郡兵们展开不对称攻击。郡兵们虽然训练有素,却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的决死攻击,登时便阵脚大乱了。军官们嘴里不断地咒骂着,呵斥着,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试图整顿部伍,形成新的阵线。可是,郡兵们都被逼得手忙脚乱,战术动作便失了分寸,显得十分僵硬和呆板。军阵之中,立刻变得千疮百孔,黄巾老弱妇孺们立刻抓住了战机,从这些缺口中源源不断地冲了进来。 正在这时,王凌的千余亲兵终于赶到了,这千余亲兵都是武艺高强的精锐士卒,大半儿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少数人还亲手砍下过几颗首级。一见这个阵势儿,他们立刻便明白了,不用王凌下令,立刻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结成了数百个小阵,互相掩护向前冲杀。 三五个亲兵一起,一个长矛手向前冲杀,两个刀牌手护住他的左右,顺势砍杀两边儿的敌人,一两个弓弩手跟在后面儿,寻机施放冷箭。这阵势是大司马吕布和卫将军高顺首创的满天星阵法,专门儿为用来对付这样的混战,数百个小阵忽分忽合,如同水银泻地一般。 这千余人一加入战团儿,立刻就显示出了巨大的威力,他们像滚雪球儿一般,所过之处留下一地的尸体。黄巾老弱妇孺们都是寻常百姓,虽然怀着一颗必死之心,拼了性命作战,不过是寻常打架的招数儿,连街头巷尾的打架斗殴都不如,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阵战之法?他们立刻便感到了巨大的危急,不过是几个刹那,立刻便被汹涌的郡兵怒潮所吞没。 ((百度搜索:全/本/书/屋/看更多好看的免费全本小说和txt下载)) 王凌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将迎面而来的一个老者一劈两半儿,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他却顾不得擦上一把儿。他抬起左脚,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脚踹飞,右手的宝剑轻轻一划,从向他冲来的小女孩儿的颈项之间抹过。小女儿怨毒的双眼立刻便失去了光彩,颈项之间流出了大滩的鲜血,手中紧握的锥子当啷坠地,她瘦削的身躯却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嗖!一件暗器迎面飞来,王凌本能地抬起右手,手中的宝剑准确地劈在了暗器之上。蓬!一蓬石灰在刀光剑影中砰然迸裂,整个天空立刻变得白蒙蒙的。王凌猛地一闭双眼,手中的宝剑舞得雪花一般,护住全身,打着旋儿向黄巾老弱妇孺们冲去,耳边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 “哎呀呀!”“我看不见了!”郡兵之中立刻传来了数十声惨号,看样子至少有数十人被石灰迷了眼睛,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捂着脸大声呼号起来。他们的呼号声立刻便被雨点般而来的拳头声淹没了,拳头重重地打在身上、脸上、铠甲上,听起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 或许是过了一个刹那,或许是过了一百年,王凌小心地睁开了双眼,吗,面前是一颗须发皓白的头颅,嘴巴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王凌心中一紧,手中的宝剑准确地划过白发老者的咽喉,老者缓缓地倒了下去。蓬!老者的拐杖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左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啷!一块儿板砖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右肩,一阵痛彻骨髓的刺痛传来,一杆长矛无声无息的戳在了他的胸前。好在他身上披的是山文字甲,粗劣的矛尖儿无法破甲。 “使君请退后!”十几个亲兵飞身赶到,接下了黄巾老弱妇孺们的后续攻击,顷刻间爆发出一阵惨号,五六个亲兵登时闷哼一声,齐齐负了轻伤,对面的十几个黄巾老弱妇孺却被尽数斩杀当场。“杀光他们!”看见王凌满头满脸的鲜血,周围的亲兵们顿时发出了怒吼。 百余个亲兵将王凌紧紧地围在军阵中间,四周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耳边回响的只有阵阵的军鼓声和挥动兵器的声音。王凌用大袖抹了一把脸,放眼望去,城墙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灰色的城砖早已被褐色的鲜血和白色脑浆染成了大片污迹,令人武比厌恶。 北城的黄巾老弱妇孺们大多数都已经被屠戮殆尽,他们的尸体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遍布在城墙之上。很多人和死去的或者即将死去的郡兵们紧紧的抱在一起,还还保留着生前互殴的姿态。很多黄巾老弱妇孺们都死不瞑目,失神的双眼就像死鱼眼睛一般死死地盯着某一处。 残存的黄巾老弱妇孺们紧紧地围成了两三个圈子,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仅剩的三四副长梯。“放箭!射死他们!”随着汉军军官们的一声令下,嗖嗖嗖!嗖嗖嗖!弓弩手们屏气凝神,沉腰拉胯,将手中的弓箭拉成了满月,雨点儿一般向着黄巾老弱妇孺们射去。“哎呀!”“狗官军,你们不得好死!”“我要妈妈!”在凄厉的惨嚎声中,这些老弱妇孺们都被尽数射杀。 咚咚咚!咚咚咚!黄巾阵中,激越的战鼓声响起来了。大队大队的黄巾青壮手持长矛和环首刀、弓矢,从西面的城墙涌了过啦。“杀呀!”“为死于的乡亲们报仇!”“杀光这些狗官兵!”“为了活下去!”他们的双眼中冒着熊熊的怒火,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声喊着。 城墙上随处可见的老弱妇孺的尸体,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看在他们眼里,痛在他们心上。为了换取他们登上城墙的机会,这万余老弱妇孺毅然决然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血决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还!只有杀光这些官兵,才能洗刷他们心中的耻辱和愤怒! “唉!愚民愚昧,竟至于此!”王凌长叹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他大喝一声:“兄弟们!能否保住元氏县城,能否保住城中的数万百姓,就在今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王凌愿意死战到底!随我来!”话一说完,他立刻挥舞着宝剑,第一个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