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去、大局已去!” 许都捂头哀叹两声以后,便带着左右亲兵掉过头去转身逃跑。本来义乌团勇虽然形势上已被高谦所部兵马压住,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可是凭借一腔胆气,尚且能够维持战线,进行十分激烈的抵抗。 不料素称豪杰任侠的许都,见到形势不利以后,特别是他被于永绶、侯恂、袁时中三人先后的死去震撼,情绪不受控制,指挥全失章法。 居然在关键时刻,抛下了军队,转身就跑! 许都一跑,义乌团勇就完全不能支撑了。这些团练士兵,本来只是东阳义乌等地的普通矿工和民夫,虽然当地民风悍勇好战,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正规士兵。 他们远来徐州作战,完全是处于对许都个人威望才具的信赖。许都一跑,自然全军就丧失了中心骨,士气立即瓦解,所有战线登时崩溃。 大家全都争先恐后地朝着两扇营门处,夺路狂奔。被落在后面的团练士兵,则纷纷被高谦手下杀死,还有不少人无路可逃,只好丢下武器投降。 好在高谦只把浙兵劫营,当成这些人是来索饷闹事的,也没有真正痛下杀手。他只想借机把许都等头目搞掉,好方便自己之后把义乌团练这支还算可战的部队夺到自己的手中。 所以那些团练士兵,在如今高谦的心中,俨然是已经被他当成了自己的财产,自然也就不允许其他士兵随意杀戮了。 之前被留在后方,守卫营门殿后的方以智,还闹不清楚军营中战事的发展情况。他只见到大火蔓延、烟雾弥漫,双方乱战一阵,似乎连火铳、火炮都已经动用。 可是没过多久,浙兵居然就退回了营门附近。紧接着,就连许都也跑了回来。方以智本来满心以为,许都既然回来营门处,那么理应是已经救出了袁时中,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可他完全没想到,许都等一行人居然是逃亡过来!而且逃亡的是这样狼狈,甚至都没有时间和方以智解释两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好的形势怎么突然逆转,变成了目下的样子! “许生!” 方以智来不及抓住许都,就让他跑出了营门之外,紧接着其他浙兵也纷纷溃败下来。至此全线动摇,任韩白在世,怕也是没办法整顿部伍,扭转败局了。 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方以智,还抽出宝剑,站在人群之中鼓舞士气,想要组织起一些兵马来去抵抗高谦的反攻。 可是他在部队之中并无真正的威望,关键时刻根本没有几名士兵听他说话。人们纷纷推搡踩踏过去,反将方以智推倒在地,还有起码七八只脚直接从方以智的身上踩踏了过去。 “这……这、这,怎么会如此!” 方以智才刚刚勉力撑起身子,就又让一名溃逃中的浙兵推倒在地。若非李远带着好几名士兵冲了过来,将溃兵驱散开来,说不定天下闻名的复社四公子,就要这样被乱兵活活踩踏窒息而死。 李远身边的几名士兵身手了得,他们都手执刀牌,神情冷峻,动作也是整齐划一,一出手就把乱兵驱散开许多。接着又拥到方以智的周身,将盾牌围成一个圆阵,干净利落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方以智还没擦干净脸上沾的灰,就看着李远,诧异的问道:“名泊,这些人是许生的亲兵吗?怎么由你指挥,身手好生了得!” 李远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做直接回答。而从后方追来的高谦兵马,也追抵不少,他们先锋的七八名骑兵,望见方以智和李远这一队人在乱兵中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盾阵,就嚎叫怪笑着直冲过来,想将小阵驱散。 可是小小的盾阵却突然变形,圆形的盾阵从中间向两边打开,好几名士兵手持麻扎刀和斩马刀飞跃而出,上下挥斩。 高镇骑兵完全没料到溃逃的浙兵里会突然跳出这样棘手的敌人,全无准备,猝不及防之下,马上就有好几匹战马被李远的手下砍倒。剩下几名骑兵也大惊失色,赶紧调转马头,先往后撤一撤,可盾阵里剩下的几名士兵,已把火药填充完毕,伴随几声铳响,砰砰砰的几声,又有好几名骑兵被射倒在地。 李远手下这些士兵的纪律之严整、武艺之高超、装备之精良,显然远非许都的家丁亲兵可比。方以智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是既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是看到不明不白的疑惑和不安。 他连滚带爬,小心翼翼地凑近到李远身旁,一手紧握住李远的手,问道:“名……名泊,这些人到底是谁?” 但李远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方以智的问题,他只是摇摇头说:“许生还是年轻,虽然有一腔豪勇,可是没有经过真正战场的历练,就缺乏了几分坚韧。事情一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动,他就失掉了冷静,方寸大乱,若没有我插手在这里,密之你恐怕都要和袁时中一样,变成一具死尸了。” “袁将军……!袁将军怎么了?军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袁将军怎么回事,就已经死了吗?” 方以智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方寸大乱,手足无措:“袁将军都死了……完了完了,难怪许生刚刚在喊大局已去!袁将军都死了,那我们快撤回剿总别苑去吧!” “密之啊密之,你怎么这样傻?侯制台和于永绶都被乱兵所杀,现在的形势你就算逃回别苑,又能怎么样?顶多再苟活几个时辰,过一阵子,还是要被高谦杀了头。” “你……你说什么!侯公……侯公怎么也死了。” 方以智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可他看李远的淡定表情,又分明是由成竹在胸,终于忍不住问道: “名泊兄……名泊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谦的追击兵马又冲上来了一队,可是李远手下的那些士兵全都骁勇善战,结成小阵以后,又有牌刀防守,又有斩马刀手腾跃反击,还有铳手在盾阵保护下发铳杀敌,纪律井然,形势巩固,高镇冲了两次也没能拿下这一小队人来。 如此的战斗表现,确实不可能是许都手下那些团练乡夫! “我说这些人都是我家的护院、商团的护卫,密之你信不信?” 方以智断然摇头:“就是史公左右的家丁护卫,都没有这般实力,你说让我如何相信?名泊兄……难道你……难道你竟是!” 李远看追兵越来越多,这一小队人马虽然能够抵挡住一时,还也没法长久支撑下去,而且过会儿高谦手下兵马全部抵达以后,他们就更加没法对抗了。因此就先对方以智说道: “高镇全都追上来了,我们还是先杀出去,带上许生和卧子兄,先出去再说。” 方以智看见敌人确实已经追了上来,他远远甚至都能看到高谦的旗帜,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虽然对李远的身份和做法依旧存有疑虑,可也只好点头同意: “名泊……你不要赚我们一趟!” “走吧,密之,再不走可真的走不脱了。” 李远看方以智还是慢腾腾的样子,赶紧退了他一把后说道:“营救袁时中一事,我只有帮着许生赞画行动的方针,此事的决定全由许生和卧子自己定下的。我也是被许生找上门来帮忙,才值得了浙兵打算劫营的事情,我如何赚你一趟?” 方以智看追兵赶到,没有办法,只好苦笑道: “许生鲁莽也就算了,卧子竟然也这样冲动,现在徐州的事情已经彻底败坏。我们担上了杀害督臣和总兵的罪名,挑动兵变,这是何等的不赦之罪啊?跑?又能跑去哪里呢!” “嗨!” 李远对方以智有点不耐烦了,直接一个眼色,让手下士兵将他一臂挟走,而后喊道:“跑去哪里?天下之大,朝廷不用我等,难道就无人用我等了吗?密之,你是桐城方氏的人,别人不清楚出路,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最后转身看了一眼高谦的追兵,冷冷下令道: “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