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府,水榭长廊。 太平公主靠坐在美人靠上,俯视着湖中粼粼波光,有风习习,素色衣衫翩飞,逸致闲情,平添一股出尘之气。 长廊尽头,香奴闪过身来,抬头一望,见着了她的身影,垂首抿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青丝飞舞,雪白的蝤颈香肩若隐若现,风情四溢。 趋步走到太平公主身后,香奴屈了屈膝,细细道,“殿下,新安县公府传了消息,权郎君,暂时不得其便来府上,要隔两日才来……奴婢试着与降龙罗汉、权忠等人联络,未曾得到回音,千金殿下那边的玉奴和崇敏郎君身边的咒日,也都没有人手出现在惯常联络的地方……” “唔?”太平公主面上爬满了疑惑,回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香奴,打趣道,“香奴的亲亲郎君断开了联络,岂不是天塌了一般,当急火攻心,忧形于色才对么?你怎的如此从容?可是得到了便不珍惜?香奴可是薄情得紧呢……” “唰”地一声,香奴的脸颊陡然红透,腿一软,靠在廊柱上,双手捧心,受不住太平公主如此调侃,方才的利落劲头儿一扫而空,声如蚊蚋,带着些怨气,“殿下……奴奴,奴奴说着正事呢” “哼哼”太平公主仰着头哼哼了两声,理了理裙裾,站起身来,自顾自沿着长廊漫步,将自己心爱的郎君分了出去,虽说当时不觉得什么,事后也是心头泛酸,也就是怕权策难为,才强自按捺,不显露在外头,这般调笑两下,羞她一羞,连收点利息都算不得,自不会去劝慰她。 香奴咬了咬下唇,挪着步子跟在后头,纤腰款摆,身姿已与往常大为不同,浓浓的妇人味道,飘来荡去。 “殿下,奴奴是想着,权郎君这般暂且抽身,恰是表明局面在他掌控之中,一切如常,只是有所妨碍,不便出面,许是有谁家盯着,暗地里的关联也须谨慎,若是真有所不妥,想必顾忌不了这么许多,早就派人冒险紧急联络了……” 香奴絮絮地解释,太平公主在前头听着,挑了挑眉头,蓦地顿住脚步,斜眼道,“哟,香奴,到底是不同了,还能揣度大郎心思了呢” 香奴脸颊又是烫了烫,有方才的言语突袭,承受能力要大些了,赶忙将话头向太平公主身上引,“殿下,奴奴可不敢当,权郎君这般放心撒手,显然是信任殿下,相信殿下能将此事处置得好呢” “哼,嘴皮子却是利索”太平公主轻哼一声,心下却是受用的,面上浮起些自矜傲然之色,眼眸中更多了几分郑重,香奴说得没错,权策受到某种限制,她便要独当一面,将此事按照计划执行下去。 “说说吧,河东道那边,柳镇他们又有什么动静?” 香奴暗暗吁出一口气,靠近了些,娓娓道来。 “殿下,想来应是受到山南道有变的影响,柳镇这段时日似是有些急躁,原本最是爱惜宗族羽毛,眼下却是不惜动用河东柳氏的力量,行阴私之事,暗杀,绑架,胁迫,几乎可称无恶不作,针对的,都是河东道各级官员……” “蒲州通商府齐冲,也有了动静,趁着夜里,将通商府的铜钱车运送了一大批出去,分头送到了河东道官员府邸” “都送了?”太平公主蹙起了眉头。 “不是,有的送了,有的没有,送的数量,也有不同,奴奴以为,这与柳镇的进展有所关联,许是柳镇得手的,才会拿到钱车,多少的区别,当又与官衔级别有关”香奴水润双眸亮闪闪的,很是精明。 太平公主点点头,眉宇间闪过一丝讥诮,冷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混账行子,拿着朝廷的俸禄,为了分肥贪墨朝廷公帑,脸面都不要了” “殿下,奴奴监视柳镇和齐冲两人许久,有绝对信心和把握,他们的行踪动向都在奴奴掌控中”香奴面上飘过阴云,皱着眉头,“柳镇又是下黑手,又是分派钱车,威逼利诱,大抵是要拿捏住河东道官场,为相王府外围,但他下一步将如何行动,奴奴难以猜度” “你呀,着相了”太平公主瞟了她一眼,摇头道,“有些事,须提前做打算,有些事,却需要耐心,高力士绊在狱中,柳镇便是唯一中心人物,只要盯死了他,他自己便会告知我们答案” 香奴一时恍然,眼睛转了转,思虑片刻,“殿下英明,柳镇眼下躁动,怕是大动作为期不远,而权郎君如今避嫌,显然朝中水温有了变化,到时候,河东道揭盅,查案之人,大概率不是权郎君本人或权郎君羽翼,不得,不防……” 香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垂着头,不敢多说。 太平公主目光灼灼看着她,意味莫名,断然道,“你说得对,两件事,你传令下去,再向河东道派遣一批人手,以备不时之需,设法给柳镇找些额外麻烦,就从河东柳氏族中下手,这些大族中,总有些糟老头子,擅长坏事,不惜代价,绊住他的进展” “是,奴奴遵命”香奴躬身领命,风风火火离去。 湖边烟波浩淼,她的身影很快掩映在雾气中,看不分明。 “哼,果然是女生外向,以往却没见你这般灵醒用心”太平公主像个豆蔻初开的小女儿家一般,念叨了一句,很快又想到,将自家大郎说成是外人,似是不太对,掩着红唇,四下里瞧了瞧,似是担心给权策听了去。 “噗嗤……”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太平公主娇笑出声。 太初宫,宣仁门,政事堂。 第三次断事,议政奏疏和弹劾举发奏疏,都没有多少。 朝野揣测的东宫和相王府对垒,弹劾奏疏满天飞,再一次兴起大狱,并没有发生,吃了大亏的东宫,似是并没有大动干戈反击的意思。 直到权策看到这样一封奏疏。 “尚书省左司郎中张昉,弹劾通商府蒲州郎中齐冲贪渎折” 尚书省左右司,对应左右相,右司郎中王之贲,是为右相权策效力的,左司郎中,是为首相武三思服务的。 东宫没有明着大打出手,选择了来阴的。 权策嘴角微微扯出个笑纹,随即隐去,肃然道,“兹事体大,狄相,与我同往上阳宫,面禀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