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人来了,袁敬平独自一人。”向杰在薛洋刚刚走进议事厅的时候,就匆匆来报道:“十三司跟踪过,中原世家其他人都在收拾行囊,包括袁家自己人,大有随时离开金陵的架势,需要阻拦吗?” “不理会他,袁敬平只怕是打算此行失败的话,就让中原世家潜伏下去,所以暂时他们不会对我们不利了。”薛洋摇了摇头,中原世家力量微薄,所以才会选择了一种近乎于和自己分享权力的法子,而不是于志宁那种还试图对抗到底的顽固不化。这也是薛洋最后决定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原因,若是消化了袁敬平这股势力,那么于志宁孤掌难鸣,这场社会阶层危机也就能结束了,而且还是世家彻底消亡的结束。 “去把人带进来吧,看看袁敬初这位胞弟到底有几分本事。”薛洋一边思索这件事一边让向杰将袁敬平带进来之后,倒是有些诧异。袁敬平和袁敬初的长相几乎太相似了,若不是此前向杰探查过两人的根底,只怕薛洋都要以为这家伙就是袁敬初冒充的了。 “袁氏家族袁敬平拜见成王殿下。”袁敬平是以世家之礼叩拜,那一举一动肃穆的样子倒是让向杰有些诧异,但是随即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这一刻的他算是明白了薛洋前段时间为何要发了疯一般狂怼礼部,这种世家标志性的繁文缛节几乎就是世家的代名词,若是新朝真的采用了这种礼节,那岂不是代表着世家残留的印记还是没有去除掉?那自己这些人岂不是白白辛苦了这么多年? 这一瞬间他甚至于有一种想要去调查礼部所有官员的冲动,想看看这帮家伙当中到底是不是还有世家潜伏,想要趁此机会颠覆新政权。 向杰的想法薛洋自然是不知道了,他反对繁文缛节可不是因为这个,世家和这些礼节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朝着袁敬平点头之后笑道:“令兄如今到何处了?本王的前线大军可是连续深入草原上百里之遥,都没追上朱全忠一行。” “家兄有自己的选择,袁家不曾过问。”袁敬平摇了摇头,躬身行礼之后道:“世家子出仕之后,就已经代表他个人,成败皆要自负其责,家族不会过问他们的选择。” “是吗?”薛洋摇了摇头,示意袁敬平坐在一边之后缓缓开口道:“只怕世家也是想靠着家族子弟出仕,左右下注,左右天下大局吧?最好是如三国那般,三方下注,不论那一方成了,最终的胜利者都是你们世家!左右局势,玩弄人心,权倾天下,这就是你们世家想要的,对吗?” “家族人多,自然要趋利避害,这无可厚非。”袁敬平被薛洋说的一愣,但是随即道:“虽然左右下注,让世家可以稳居上风,但是每一个世家子在选择效忠的势力之后,都是尽心尽力,未曾因为自己在敌对阵营而左右摇摆。我世家千年,也是世人之先导,秉承上古帝王之教诲,筚路蓝缕,教化万民,播撒文明火种,带领天下走过了千秋岁月。殿下,这一点您不否认吧?” “世家之功过,我从未说过什么,孰是孰非,你们到底是有功于天下,还是贻害子孙后代,千秋青史,自会评说。”薛洋微微点头,转而笑道:“从隋炀帝开始,世家,就已经掌控不了天下大势了。而历经大唐两百年,科举取士,加上文字纸张印刷之革新,你们的诗书传家底牌都掀翻了。普通百姓也能读书练武,也能参加科举考试,一跃而位居你们之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传了千年,虽然变了味,但是我想袁丈夫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薛洋神态很从容,每一句话的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是却说得袁敬平脸色不断起了变化,转而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甚至于年轻的不像话的天下第一诸侯,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尊老虎一般。 “你们或许曾经对百姓有过教化,但是很可惜,世家最终背叛了上古帝王的教诲,走到了百姓的对立面。”有着超越千年的眼光和见识,薛洋随意一句话都足以让袁敬平哑口无言,世家和百姓,本身就是对立的阶层,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来自一个群体,但是伴随着财富分配不均,知识文化被垄断之后,世家就成了垄断知识,财富,土地和官位权力的代表,虽然历朝历代都有过给予百姓部分权力的努力,但是这种内部改良的法子,注定无法推广,更何况,在九品官人法出现之后,所有的努力都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若不是科举制的出现,只怕世家垄断仕途还会继续,即使到了如今这种战乱年代,世家被自己强力镇压,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但是袁敬平和于志宁却也依旧想要靠世家的力量从自己这里夺权。 “殿下,难道不该给世家一次机会嘛?”袁敬平被这句话说得脸色大变,薛洋是草根出身,这一点注定了在对方取得天下之后,世家若想分享政权,就必须作出妥协,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即使自己今天亲自站在这里,却也得到了这样全盘否定的回答。 “机会,我已经给了,但是你们自己不愿意。”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阶层固化,你们的老祖宗当年成功过,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九品官人法自己崩溃了,你还能说什么呢?寒门和百姓人数十倍于你们世家,他们没有分享权力的机会,是他们比世家子笨吗?我看未必吧?寒门子弟在如今,有着远超你们世家子的能力,这一点你们已经做不到了。” “可是殿下,你如今的举措,推而广之,十年之后,殿下难道就能保证,不会出现新的世家吗?”袁敬平忍不住开口道:“到时候就算我等旧世家被消灭了,新的世家还是会源源不断产生——” “但是他们没有特权了,也没有你们的根基了。”薛洋摇了摇头,转而道:“我要确保的是公平,而不是断送某一个阶层,就算有新的世家出现,新朝的权力和官位,土地和财富,却不会永远掌握在一种人手中,它们都会流动,底层百姓能有希望,天下才有希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