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将计就计 云昭要把蓝田县令这个官职彻底的办成最真实的县令,而不是凭借洪承畴一句话。 对于程序问题,没人比云昭更加知晓其中的重要性了。 如果程序走完,即便是洪承畴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能随意的斩杀一位正堂县令。 即便是洪承畴想杀,也必须申报大理寺,督察院,刑部,三司会审之后,再由皇帝御笔朱批,由刑部执行。 自从锦衣卫没了之后,这就是大明朝对官员的审查过程。 上一位县令比较倒霉,因为大太监黄传亮被百姓殴死,且把尸体挂在丹凤门上曝尸,这是对皇权的极大不敬,天使手持天子剑来到陕西,不杀几个官员是不行的,那个无权无势且又无能的蓝田县令就成了众多替罪羊中的一个。 这是很极端的状况,一般不会发生。 所以,云昭来到西安拜见的第一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西安府知府张道理! 这位才是自己的正牌上司,不可不见。 见这位主官除过费钱之外没有别的毛病,花了一百两银子补上了发往吏部清吏司的公文,还陪着这位上官听了一段昆山腔,一个白衣女旦咿咿呀呀的唱了良久,这位上官还和蔼的问云昭喜不喜欢,如果喜欢,可以请去家里欣赏几日。 云昭谢过知府厚爱,临走时,无意中将一枚唐代玉如意丢在知府客厅。 知府官家追上来询问,云昭当着众人的面矢口否认自己带着这东西。 管家也就笑着问了几句,见众人都听见了,也就不再追问,恭敬地将云昭这个新任蓝田知县送出了家门。 告别了知府,云昭又走了一遭同知,通判府邸,见这两位就比较容易了,由于有外祖父的关系在里面,交谈的也非常愉快,尤其是两枚古玉佩送出之后,同知,通判两位上官,喝了一点酒之后就两位上官就大肆的诉苦,比如家中已经快要断粮这样的小事。 云昭承诺,每年会给两位上官卖一百担平价粮食,很快就获得了两位的友谊,其中同知这位上官,还在酒宴中赋诗一首,夸赞云昭这个罕见的八岁知县。 诗云:谁家八岁郎,敢接蓝田防。仰首挥刀剑,飞剽撼豺狼。运筹如狡兔,厉马顾城墙,喟叹云儿慧,不是自家郎! 听完诗,云昭的嘴巴张的如同河马一般,在宾主两相欢中洒泪而别。 入夜时分,疲惫的云昭这才敲开了安抚使洪承畴的府邸! 两人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猪啊,听说你今日非常忙碌是不是?” 云昭点点头,把脑袋靠在椅子背上道:“拜访了上官跟一些同僚。” “咦?你这么快就算是进入你知县这个身份了?” “是啊,走马上任之前,拜访上官,同僚求得支持是我这个小小知县份内之事。” 洪承畴的中指敲敲桌面道:“听说你给张知府松了一枚玉如意,给同知,通判两位送了两枚玉佩,到了本官这里你怎么身无长物啊?” 云昭苦笑道:“张知府一心求去,同知,通判两位也在陕西度日如年,无心为难我这个末学后进之辈。 所以,只要执礼恭,知进退就能获得他们的好感,您这里要求不同,所以最难过。” 洪承畴大笑道:“知道就好,我且问你,你准备给同知,通判两位的平价粮,到底会平价到几何?” 云昭道:“按照天启二年的粮价算。” 洪承畴闭着眼睛幽幽的道:“六分银子一担粮,你还真是舍得。 不如你把这些粮食都卖给我,我来帮你补全手续,还把你蓝田县从中县擢升到上县,也让你的品级再提升一级成六品官,你母亲的诰封也能从孺人变成安人,你看如何?” 云昭摇头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做事,送礼,补全手续也只是为了把事情做的名正言顺!” 洪承畴睁开眼睛瞅着云昭道:“说说看,你要用这个蓝田知县的官职来做什么事情!” 云昭拍拍手,钱少少就背着一个背篓进了客厅,将背篓放在云昭身边就出去了。 在洪承畴的注视下,云昭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棒子玉米,一颗土豆,以及一颗红薯。 “今年开春,我要在蓝田县大力推广这几种新粮食!” 洪承畴脸上的玩味的笑容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拿起玉米仔细观察,并且剥下一粒玉米放在嘴里嚼的嘎嘣作响。 半晌才吐掉嘴里的玉米碎末道:“这确实是粮食,来,好好地说说你的想法。” 云昭指指玉米道:“这东西的滋味其实跟麦子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的,口感却比糜子好一些。 之所以要种这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东西耐旱,且产量高,尤其是山地种植,比糜子,荞麦产量高出不少!” 洪承畴粗暴的打断云昭的话问道:“高出多少?” 云昭道:“徐公光启在京城种植玉米,亩产约八百斤!” 洪承畴猛然站起身,拿起玉米仔细看了又看,又看着云昭的眼睛道:“你说的是那个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徐保禄?” 云昭摊摊手道:“这位正好是我先生的兄长。” 洪承畴握着玉米棒子在客厅里如同一匹受惊的驴子来回踱步,良久,这才放下快要被他攥的发芽的玉米,指指土豆跟红薯道:“说说。” 云昭拿起一颗土豆道:“这东西被红毛国人称之为马铃薯,我喜欢叫他土豆! 不但是菜蔬,也是食粮,最妙的是这东西的产量比玉米还要高得多,同样的耐旱,最喜沙地种植,且口味绝妙。 说罢,放下土豆,又拿起红薯道:“这东西产量之高,您恐怕想都想不到,即便是山地种植,亩产两千斤乃是寻常事,而且,种出来的红薯,甘甜如蜜! 您说,有这几样东西,何惧粮荒?” 云昭说的慷慨激昂,洪承畴却越听越是冷静,到了最后,坐回椅子,淡淡的道:“种子多么?” 云昭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指指土豆道:“这东西是切块种植的,目前只有不到两百斤,红薯初期也需要切块育苗,而后扦插秧苗,虽然这东西多一些,也只有不到三百斤。 玉米种子更少,不到两百斤,也就勉强种五十亩地,就这还是单粒播种,如果按照靠谱的双粒播种,还要减一半。” 洪承畴又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我会上书将北京一地的种子全部给你弄来,你有把握种出来吗?” 说完就烦躁的挥挥手道:“不管成不成,都要试试!” 云昭摸摸肚皮道:“我还没有吃晚饭!嘴巴也渴,您到这时候也没有给我倒茶。” 洪承畴烦躁的道:“小孩子喝什么茶,来人,倒杯白开水,再去煮一碗面,不要多,算了,给我也煮一碗。” 洪承畴家里执行的一向是军法,所以,很短的时间里,两碗白面条就摆了上来。 云昭吃了一口就不觉得皱皱眉头。 洪承畴怒道:“这样的东西你还嫌弃,要知道就在今天,西安城里又运出去了三十几具饿殍!” 云昭连忙大口吃面,洪承畴叹口气也跟着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吃饭的功夫,云昭不断地看面前这个极为复杂的人……他很难相信这个倔强的人将来会剃发投降满清,面对那群兽人一口一个奴才的叫个不停。 或许,每一个人都只能阶段性的看,每到棺材盖子盖上,永远不到评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