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如烟的柳树、彩绘的桥梁,挡风的帘子、翠绿的帏幕,阁楼有高有低,杭州的百姓数以十万计,摩肩擦踵,夏日的汗水,似乎都浸透了地砖。 天然的壕沟在钱塘江绵延无边,数不尽的悠闲子弟,或结伴而行,或悠哉赏景,高耸的树木下,坐躺着无数踏青的女子少年,初春的西湖,越发的热闹起来,散发着别样的味道。 由于没有经受战争,杭州在如今,依旧是整个南方,最为繁荣的城市,开元时期的扬一益二,已经被汴梁和杭州打破。 游人们大都穿着绫罗,亦或者绢布,短衣褐服的普通人也凑上热闹,忙里偷闲,携家带口地玩耍着,好一派盛世年华。 “哒哒哒——” 闻名遐迩的白堤上,杨柳栽种在岸边,孩童们玩弄着水花,大人们小心看顾着,稠密的百姓,人挤着人,面带着笑容。 突然,白堤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群轰然而散,躲避不及,大量的孩童,百姓,被迫下水,成了落汤鸡。 许多孩童被吓到,哇哇大哭,老人甚至躺在地上,止不住地哀嚎。 “哈哈哈哈——” 骑马而来的数人,皆是雄俊的契丹马,肩高四五尺,奔跑起来,极为吓人。 “这北马,果然是厉害,这群泥腿子,果真是没见过!” 锦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色俊朗,但却毫无怜悯之心,见到数百名百姓这般哭嚎,不仅不在意,反倒是极为开心地大笑起来。 “元正,算了,这西湖有甚看的,走走走,咱们去钱塘江去,江风吹的舒服!” 一旁的少年们,也纷纷攘攘起来,满不在乎地说道,对于落水的百姓,看都不看一眼。 “走——”名唤元正的少年,也操纵起马匹,开始纵马而奔,恐吓了不少人。 一路上灰尘飞扬,百姓慌张,可谓是鸡犬不宁,繁华的杭州城,也因为此增添了不少的阴霾。 西湖旁,一座酒楼中,顶楼处的包厢中,一个胡须发白的老者,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眉头一皱,言语道:“这是哪一家的子弟?如此放肆。” “府君,乃是钱氏庶支!” 一旁的文臣闻言,不由得轻声道。 “嫡支去了洛阳,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元德昭冷哼一声,气恼地说道:“去,你身为杭州刺史,将这几个目无王法的少年,全都打板子去,狠狠的给我教训一番!” “简直是给钱氏丢脸!” “是!”鲍修让闻言,点点头,连忙应下。 “府君,您真的要去洛阳吗?” “不得不去啊!” 元德昭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感慨万千:“我替常山王(钱弘俶)收了几年的尾,也护佑了浙江钱氏数年,已经到了极限了。” “洛阳不会任由我继续当下去的!” 说到这,元德昭继续道:“我不在杭州,钱氏子弟,你就看顾一二了,对于那些横行霸道,目无王法的,任由他们去吧,只是莫要牵扯到常山王才是。” “诺,下官知晓了!”鲍修让点点头,犹豫一会儿,这才说道: “洛阳传来的消息,魏相公已经病重,如今召您前去,怕是宣麻拜下了!” “早着呢!” 元德昭笑了笑,摇头道:“正食堂里的位置是有数的,谁都想掺和一脚,一切全凭皇宫里圣人的心思。” “我一个老头子,早就不期盼那么多了,去往洛阳养老,怕也是不错。” 闻言,鲍修让不由得眼神黯淡了许多,让元德昭不由得笑了:“你这小子,年岁不过四十,想那么多做甚?” “杭州刺史上去,就是通判,转运使了,你想去哪一任?” 这句话,让鲍修让大为惊喜,神色掩饰不住。 “我去洛阳,再不济也是个京官,平调是侍郎,右迁就是尚书或九卿,别的不提,让你升迁一道,还是可以的。” “多谢府君!”鲍修让大喜,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个惊喜着实让他意料不到。 “下官对于赋税之事,也无多少庙算,倒是对于通判,略有些许信心。” “通判——” 元德昭点点头,说道:“掌管监察、司法之事,虽然不起眼,但权势却不小,比转运使好些,免得让你忍不住伸手,断了前途!” 通判一职,虽然名义上是知府的属官,但却是以小制大,对于知府有监察之权,司法上就不用说了,各种诉讼案件,都是由他处理,可以说是亲民官。 当然,通判到了府这一层,多是审核案件,对于监察上,更倾斜一些。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对于西湖美景欣赏起来,元德昭的眼眸中,满是眷恋之色。 而就在另一层楼种,某个儒雅随和中年人,看到这般横行霸道的场景,忍不住地气恼道:“他元德昭的治下,就是这般的刁民,任由狂妄的衙内肆意横行?” “郎中勿恼,钱氏在浙江府,盘库数十载,树大根深,元德昭年逾八旬,依然是老糊涂了,极为恋旧,导致整个钱氏,在浙江府,几乎是难以制衡!” 浙江通判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语气上十分的愤恨,显然是记挂良久了。 “钱氏嫡系去往了洛阳城外剩下的旁支竟然这般猖狂?” 萧善文皱起眉头,颇为不解。 萧善文作为神武元年的榜眼,可以说进步速度飞快,十年时间,就已经到达知府的位置,惹得一旁的通判止不住地羡慕。 “郎中有所不知,也正是因为是旁支,与常山王扯不上关系,又姓个钱字,所以在浙江府颇为猖狂,几乎无人所制。” 通判弯着腰,连忙道:“时至今日,钱氏已经是浙江府一害。” 萧善文目前还只是吏部的郎中,圣旨并未下达,但他却提前踩点,探究一二。 “钱氏旁支,在浙江府,有多少人?” 萧善文问道。 “启禀郎中,钱氏盘踞七十载,历经五代有余,旁支庶系,加在一起,超过了五千余人。” “怎地这般多?”萧善文忍不住说道,这也太能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