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古翔的声音弱了几分。 这次维尔纳岛之行主要也是古韵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病房,听医生说他已经到了康复期之后强行把他带来这里的。 “没有!” 这态度明显就是生气了! 在古翔记忆里,古韵很少对他发火,每次来东区探望他时都是以笑眯眯的态度对他施以毒手,像现在这样板起脸来,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唯一与之接近的,也许就是在几个月前,他和王沈招惹了豪杰的时候。 然而古翔突然发现,他并不擅长哄别人开心,招别人讨厌的本事他倒是一等一的。 古韵低头吃东西,古翔也尴尬地僵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时间餐厅又变得安静了下来。 “有意思,有意思,这样的话就有灵感了。” “这位客人,在这里弹吉他的话实在是有点……” 服务生礼貌地来到了说话者的面前。 说话者就坐在古翔隔壁的位置,文质彬彬、西装革履,不过最显眼的还是桌边比普通吉他包大了一整圈的吉他包。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吉他包,拿出了乐器,因为过于庞大的缘故,以至于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膝盖作为支撑。 不过在他弹出第一个音符之前,服务生就快步走了过来。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之前的新闻已经让所有食客的神经都绷紧了,加上古翔刚才的一番言论更是让气氛更加紧张,现在实在不是音乐鉴赏的好时机。 “你,不喜欢音乐么?” 说话者抬头摘下墨镜时,服务生被吓了一大跳。 这个人没有眼球,整个眼球白茫茫的一片。 “也不是,只是现在有些不太适合。” “你在害怕?” “啊?没有……” “我能听出来。”他开口说道:“我的眼睛在很小的时候就瞎了,你知道么?当人的双眼看不见的时候,听力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啊,我听人说过。” 服务生虚伪地附和道,他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顶了,为什么今天光顾这里的尽是些怪人?他只想让这个盲人别当众弹吉他,除此之外,他不想和对方多说上一句话,因为……实在是太吓人了。 虽然对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被那白茫茫的眼球锁定时,他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也许只是因为这种人在生活中实在不常见吧…… “我指的‘敏锐’并不仅仅是指那些微小的声音,生物发的每一个人声响都会或多或少地折射出他们的情感,就比如说,你在看见我时很恐惧,想要远离我;又比如说刚才发出声响的那个女孩子,明明很关心自己的弟弟,却用背道而驰的行为来掩盖自己心中的想法……人类的语言是有限的,也存在着性格的偏差,碍于种种原因,许多情感最终都无法传达给对方。” “你……” “你真正想对我的说的,其实是‘哪里来的盲人,离我远点’这句话没错吧?” 读心术!? 被完整地读出了内心的想法,服务生面红耳赤,感受到周围视线的压力,他咬了咬牙,态度突然间变得强硬:“没有,我从未这么想过,你的行为违反了本店的规定,如果你执意这么做的话,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这是被看穿真实想法之后,恼羞成怒的声音。 太千篇一律了。 这样的声音他每天都能听到。 超市、地铁站、图书馆,走过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这样的情感,只要有不满这种情绪尚存,这种千篇一律的声音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抱歉,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比起你这般枯燥乏味的声音,我想要听一听先前那个女孩子的故事。” “你说什么?” “恕我冒昧,坐在隔壁的小姐,能否请你再多说一说关于你的家事呢?”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论我的私事?” 古韵怒气未消,自然也不会给旁桌唐突的盲人好脸色。 “因为我觉得,如果听了你的故事,也许能让我产生作出下一首曲子的灵感,这是一个私人请求。当然,如果你需要一个更加官方的理由,我倒是也能想到一个……” “你给我适可而止!你已经影响到其他客人用餐了,现在请你离……” 诶? 发生了什么? 服务生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似乎听见了一个音阶,然后他眼前的景象就突然间改变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吉他和盲人在他视野里越来越远,取而代之是破碎的玻璃以及急剧下坠的感觉。 餐厅位于广场的六楼,而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六楼窗外。 当服务生随着破碎的玻璃一同坠落之后,餐厅的食客们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了尖叫,然而他们的大脑还是没能想明白刚才的刹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盲人,刚才拨动了一下琴弦,紧接着服务生就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在撞翻了两个餐桌之后又撞碎了餐厅的玻璃。 由于盲人提到了古韵,所以古翔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身上,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逃过他的观察。 “像刚才那般无趣的人并不能为我的曲目提供灵感。” 盲人摇了摇头:“迄今为止,我写出了127个曲目,也就是说,至少有127个人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刚才听见那个男孩说你是天海部队的军人……所以你应该对我这『干部』的项上人头很感兴趣吧?” “这是我目前为止能给出的最具官方性的理由,当然,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应该会有更多的理由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比如说,在城市里大开杀戒。 比如说,对维和的军人出手。 又比如说,破坏了整条街道。 “你这家伙就是灾厄的干……” 古翔正欲起身给予盲人致命一击,却被古韵狠狠地按向了地面,在身子一矮的同时,他听见了第二个音阶。 与击飞服务生时的音阶不同,这一次的音阶听起来尖锐刺耳。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停止了,古翔听见了类似于恐惧到了极点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的“嘶嘶”声。 这究竟是……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时,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这栋楼,在坍塌! 仿佛有什么锋利物体将他身后的墙壁一分为二。 受难的不只是这家餐厅,音阶一连腰斩了四栋建筑,不出数秒,对面的商业广场、电子城也只剩下了半边。 “情绪改变了……” 盲人自顾自地说道:“年轻的小姐,就让我来为你谱写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