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宝之所以来找洪亮,是遇到了麻烦,这件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娘娘山,那是一个女乞丐。 其实那女乞丐已经来好久了,一直在村子里讨饭吃。 她浑身脏兮兮的,脑袋上的头发像个乱草窝,衣服上打了好多补丁,浑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因为脸上手臂上到处是泥,根本无法判断她的年龄,孩子们看到他就躲,大人老们老远遇到她,也要捂鼻子。 讨到一口吃的,她就吃两口,讨不到只能饿着。 她还傻乎乎的,见人就笑,嘴角流了很多羼水,一瞅精神就不正常。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三天前,有人看到那乞丐竟然病倒了,倒在了村南打麦场的麦垛上。 她生病了,可能是水土不服,高烧不退,浑身发抖,白眼上翻,肌肉痉挛。 偏赶上杨进宝的儿子杨天赐到打麦场上撒尿,孩子将裤子解开,一泡尿冲完,发现麦秸垛动了一下,仔细一瞅是个人,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老师!不好了,草窝里有个疯子,我一泡尿全冲他脸上了。” 学校已经下课,根生和茜茜都在办公室里,听到孩子呼喊,他俩赶紧过去查看。 茜茜扒拉开草丛,终于看到了那个女疯子,抬手一摸,她的脸上又滚又烫。 “哎呀,不好了,这人好像生病了,咋办?”女孩问。 “应该找医生,要不然她会死掉的。”根生说。 “那找谁啊?”茜茜又问。 “应该找进宝哥,他是有名的中医,招财叔也行……。” “那还不赶紧叫人?弄医疗所去?”茜茜的心眼好,女孩最见不得人遭罪。 瞅到眼前的女人,她就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当初离开娘娘山,自己不也是个讨饭婆子吗?不是遇到进宝哥,还回不到娘娘山。 于是,根生赶紧哈腰,将女乞丐背起来,迅速直奔杨进宝的家。 他一边跑一边喊:“进宝哥,招财叔……救命啊!救命!!” 偏赶上杨进宝没在家,正在饲养场上班,巧玲听到了呼喊,赶紧从屋里冲了出来。 “根生,啥事儿?”女人正在和面,准备蒸包子,腰里还系着围裙,手上白乎乎的。 “巧玲嫂,快救人啊,这个人不行了!”根生跑一路,身后背着那乞丐,茜茜跟几个高年级孩子在后面托着女人的屁股。 巧玲发现不妙,赶紧喊公爹:“爹呀,你出来瞧瞧呗,这儿有个病人……。” 杨招财也在家,刚从医疗所回来,正在哪儿喝茶。 根生冲进家门他就听到了,已经从靠背椅子上弹跳而起,抓起了医药箱子。 老人先让根生将女人抱进屋,放在了自家的土炕上,然后才翻开女人的眼皮瞅瞅她的眼底,掰开他的嘴巴瞧瞧她的舌苔。 最后,他又伸出老手摸了摸女人的……脉,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疙瘩。 “她是高烧,可能夜里没地方住,着凉了……。” “爹,那咋办啊?”巧玲着急忙活问。 “巧玲,我给你写个单子,到咱们医药所赶紧拿药,让李医生来,帮她打一针。”杨招财一边吩咐,一边写字,写好药单,交给巧玲,让儿媳妇到医疗所去了。 目前娘娘山的医疗所,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型的医院,而且医疗设备很健全。 杨招财管中医,李医生管西医,李医生是上级派来的驻村医生,承包的就是娘娘山的四个村子。 医院所有的设备,都是杨进宝花的钱,他爹老子是所长。 其实那医院就俩人,杨招财是正所长,小李是副所长。 巧玲离开不多会儿,终于把李医生叫来了,小李准备了药瓶跟针管子,将药水瓶打碎,抽满针管,巧玲把女人的裤子一抹,噗嗤!小李的针管子就刺在了女人的屁股上。 也不知道这女人多久没洗澡了,酒精药棉蹭两下,比煤球还黑。 一针下去,不知道过多久,那女人才醒过来,悠悠一声长叹:“啊……。” “哎呀醒了!爹,她醒了!”巧玲欢呼一声。 杨招财说:“娃啊,弄点水,帮她擦擦脸,再弄得点吃的,她可能几天都没吃饭了。” 杨招财心眼好,一瞅就知道这女人不容易。 她的精神不正常,不是离家出走,就是迷路了。 迷路以后回不到家,所以就沿街乞讨,因为精神问题,她说话也颠三倒四,旁人听不懂。 “喔……。”巧玲很听话,赶紧弄盆水,用手巾蘸水,帮着女人擦脸。 发现女人得救了,李医生,根生还有茜茜这才告辞。 巧玲足足换了两盆水,两条毛巾,终于看清楚了女人的本色。 仔细一瞅,她吓一跳,想不到这女人如此面熟,她竟然是……大栓嫂。 大栓嫂这个人,娘娘山的人不知道,但巧玲跟杨进宝认识。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杨进宝第一次认识大栓嫂,是六年前,巧玲离家出走那会儿。 那时候,他千里寻妻,一口气找到了大西北,路过一个叫刘家集的地方,在刘大栓的家里借宿。 因为刘大栓的女人不生孩子,所以大栓想找一个人借……种。 于是那一晚,大栓就把杨进宝推进了自家媳妇的被窝。 杨进宝吓个半死,断然拒绝了,临走还送给他一副生娃的祖传秘方。 杨进宝离开以后,大栓跟自己女人天天吃药,没想到秘方非常管用,大栓嫂终于怀上了,还呱唧!生了个儿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栓嫂生完孩子以后,有天上山打猪草,一不小心,孩子出溜山沟里去了。 从哪儿以后,女人就疯了,疯疯癫癫,落下了精神病。 再后来,大栓没办法,一边要劳动,一边照顾女人,他就到老范的砖窑厂去打工。 结果在哪儿,他碰到了老范的儿子小范。 大栓跟小范拜了把子,请他到家里做客。 说是请客,哪知道大栓却把小范灌醉,再次推进了女人的被窝。 大栓是这么想的,孩子没了,媳妇疯了,如果让她再怀一个娃,或许精神病就好了。 他找小范同样是为了借……种。 小范也不客气,就跟大栓的女人睡了,一共在哪儿住了七天。 俗话说日……!久生情,七天以后,小范竟然真的相中了大栓嫂,当即跟大栓翻脸,一棍子将大栓敲晕了。 接下来,小范就踏着夜色,跟大栓嫂一块走了,连夜私奔。 其实,巧玲没见过大栓嫂,唯一一次机会,是大栓醒来,拿着女人的照片,找到了砖窑厂,要跟小范父子算账。 小范一走,大栓轮着刀子,一口气把老范追赶到了三十里铺,憨子娘哪儿。 偏赶上巧玲刚刚生下念宝,也住憨子娘的隔壁。 不是她出来劝架,将刘大栓制服,老范就被大栓砍成肉饼了。 那时候,巧玲做和事佬,垫资十万块,大栓拿到钱,才不计较这件事了。 从哪儿以后,小范跟大栓嫂再也没有出现过,私奔一走就是四五年。 巧玲做梦也想不到大栓嫂会出现在娘娘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哎呀爹,这女人我认识……。”巧玲赶紧冲公爹呼喊。 “啥?你认识她,她是谁?”杨招财问。 “我在大西北的时候,一个朋友的女人。” “大西北?苍天!那可两千多里呢,她咋讨饭到了这儿?”杨招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爹,你好好照顾她,我去找进宝回来,进宝如果知道她是刘嫂,一定会高兴的,爹!我走了!”巧玲把手巾一扔,立刻冲出院子,直奔村南的饲养场。 既然知道这女人是刘嫂,巧玲就不得不通知杨进宝,让男人回来。 巧玲一口气冲进饲养场的办公室,二话不说,拖上丈夫就走,气喘吁吁:“进宝,你快回家瞅瞅吧,来客人了……。” 杨进宝正在批改文件,媳妇风风火火一拉,他吓一跳。 “巧玲,你咋嘞?大白天的……晚上再说!”他以为媳妇熬不住了,要跟他在办公室里折腾一翻。 巧玲说:“鬼扯!我才不跟你鼓捣嘞,快呀,刘嫂来咱家了……。” “刘嫂是谁?”杨进宝仍旧迷惑不解问,时间太长了,他几乎把刘嫂给忘了。 “少废话!赶紧回家,路上跟你说!”巧玲将丈夫扯出了办公室,拽出了饲养场。 半路上,她就将刘大栓女人乞讨来到娘娘山的事儿,跟男人说了。 杨进宝还不信,急急忙忙赶回家,仔细一瞅,顿时吓一跳,她还真是刘大栓的媳妇。 “哎呀大栓嫂!咋是你?你咋来了?”杨进宝问。 大栓媳妇忽闪两下眼,猛地瞅到杨进宝,她哇地一声哭了:“进宝……俺的弟啊,嫂子遭罪了,呜呜呜,哇哇哇……。” 女人神志不清,但是认识杨进宝,因为杨进宝对她的印象太深了。 六年前,这小伙子第一次到刘家集,男人刘大栓把他推进自己被窝时,她就想跟他睡觉。 杨进宝很英俊,也十分健壮,胸肌很鼓,手臂孔武有力。她好想被男人揉死,抱死,缠死……。 可没想到男人不上钩,还当场把她呵斥一顿。 临走,他还送给自己一副秘方,自从服用了那个秘方以后,她才生下了自己第一个娃。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忘记自己爹娘叫啥,也不会忘记这个好心的大兄弟。 杨进宝第二次路过刘家集,是出山找彩霞的时候,同样住在刘大栓的家里,这家人还对他热情招待。 可时过进迁,短短四五年的时间不见,大栓嫂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她跟小范跑了,一去不回。 小范可不是东西,喜新厌旧,朝秦暮楚。那时候女人还是个傻子,头脑不清楚。 再说刘嫂长得也的确不好看,眼小,皮肤黑,脸上还有麻子,好比一大群麻雀,共同蹲在她的脸上拉了一泡屎似的。 小范跟她私奔,也就是一时的兴趣,跟女人耍一段时间,厌烦了,就把她甩了。 离开男人,大栓嫂就不能活,一个精神病,只能讨饭生存下去。 从大西北一口气到娘娘山,辗转两千多里,她竟然走了四年还多。 她也是瞎子鸡撞到了米堆上,一脑袋扎杨进宝身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