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杀人夜,偏赶上初秋的一阵暖风吹来,大火立刻顺势蔓延。 那些牧草本来就已经半干了,见火就着,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刹那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天空。 俗话说火大没湿柴,再加上那些牧草的草籽油性很大,这一下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刚刚点着不到三分钟,两处火点就以燎原之势循序向北,席卷了整个山头。 立刻,整个燕儿山的上空浓烟滚滚,明如白昼,暗夜被映得万紫千红。 大火刚刚点着三分钟,栓子就后悔了。 钱啊,烧毁得可都是钱,一亩地牧草卖两千,十亩地两万,一百亩地二十万,三百亩可是六十多万啊?眨眼间毁之一炬,咋能不心疼? 杀人放火是要偿命的,万一王二牛告他,自己能不坐牢? 咋办?不如跑吧……。 栓子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因为火势他已经控制不住了。 于是,这孙子撒丫子回到村子,走进家门,收拾行李连夜窜了。 偏赶上这一晚王二牛跟樱子不在,因为那两口子到娘娘山送牧草散发喜帖还没回来。 王前进没在地里看护牧草,在家抱着桃花忙活造人。 桃花已经怀孕了,肚子微微鼓起,他没有把媳妇撇下。 村子里其他人又昏睡不醒,所以大火玩命地烧啊,一口气烧完近百亩地,才有人发现了不妙。 野地里的火光不但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半个燕儿庄。 有山民半夜出来解手,忽然发现草场上烈焰冲天,烟雾弥漫,将脑袋探出墙头一瞅,我是老娘啊,失火了! 于是,他们就呼喊起来:“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啊——!牧草要被烧没了——!” 起初是一两个人呼喊,再后来纷纷起床的人也开始呼喊,一传十十传百,眨眼的时间整个山村的人都醒了。 醒来一瞅,大家立刻明白咋回事了,王二牛的牧草快要被烧完了。 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慌不择路,大家纷纷拿起救火的工具直扑火场。 来到地里一瞅,哪儿还救得过来?火太大了,风也不小,大风卷着火花跟浓烟,在火场上任意肆虐。 牧草地距离村子的水塘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几盆水泼过去根本不管用,就是杯水车薪。 于是,有的人抓起铁锨,扫帚,迎着下风头开始扑打,甚至有的人抄起镰刀,赶紧拼命收割,想割一条隔离带出来。 可不管用,根本不管用,距离火势几十米就被滚滚的热浪给逼了回来,稍有不慎,人就会变成烤猪。 王前进跟桃花也听到了山民的呼喊,两口子不忙活了,赶紧穿起衣服出门查看。 当他俩发现是自家牧草场着火的时候,瞬间吓得汗流浃背,魂飞魄散。 “救火!救火啊!!”王前进怒吼一声,掂起水桶就往地里跑。 地里的人已经不少了,可很少有人上前,也上不去。 三百亩地都是八卦田,也就是一层层的梯田。火点是从最下面烧起来的,火势一路向上,很快把上面的梯田也点着了,火苗子几十米高,能上去才是怪事。 王前进尖叫一声:“我的草!我的草啊!二牛!!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他疯狂地扑过去,打算跟牧草同归于尽。 还好老村长眼疾手快,冲其他人招呼一声:“拦住他!拦住他!!” 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一瞅,上去把王前进按在了地上,不让他鲁莽。 王前进竭力嚎啕,欲哭无泪,拳头不断在泥地上拍打:“二牛!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你把三百亩牧草给我,我给你弄没了!弄没了,呜呜呜呜……。” 王前进的哭声惊天动地。 要知道,把三百亩牧草跟四周牧草的收购工作交给他,是妹夫对他莫大的信任。 他觉得自己失职了,真的该死,顿足捶胸,拼命抓狂。 没有烧着的牧草,也只能眼睁睁瞧着被烧毁。 因为没有水,没有消防队,没有灭火的工具,人上去就是送死。 收割根本来不及,割不了几镰,火势就会把人焚毁。 眼瞅着三百亩地被整个大火围住,从外面向着中间烧,最后一点点吞噬,变成一堆炭黑。 火苗子还扑过田地,烧向了那边的庄家,几亩地没有收割的玉米也被烧没了。 好在秋收已经接近尾声,还不到种植麦子的季节,再往那边,也没啥烧得了。 火势还一路向南,扑向了不远处的原始密林。 幸亏密林的中间正在修路,修路队将大路通开了十多里,形成一个隔离带,才阻止了火势南延的趋势,要不然,整个燕儿山的树林同样会烧毁,造成的损失会不可估量。 距离天亮的时候,火终于熄灭了,而三百亩牧草也被烧得一根不剩。 好多救火的人都狼狈不堪,灰头土脸,一身的泥泞,徒劳无功。 王前进跟死了爹一样,整整哭了半夜,桃花在旁边咋着也劝不住。 最后,女人说:“前进,你别哭了,还是给二牛打电话吧,他有钱,也不在乎这几十万,就算没保住牧草,他也不会怪你。” “对,对,我立刻给二牛打电话。”王前进这才匆匆忙忙跑回家,抓起电话机,将电话打到了娘娘山。 四个小时后,王二牛才回来。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桃花一个人知道,大家不知道失火的原因,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妹夫王二牛,王二牛的怒火立刻窜天而起。 “狗曰的栓子,老子待你不薄,你却毁掉了老子的收成,我岂能容你?瞧我割了你的小吉吉……。” 王二牛气势汹汹,抄起一把镰刀直奔村里栓子的家而来。 走进栓子家的时候,那孙子早跑了,他的老娘正好在家。 王二牛抬腿一脚,当!把栓子家的院门就踹飞了,然后鱼贯而入。 栓子娘早就起来了,儿子的逃走跟三百亩牧草被烧,没有瞒得过她的眼睛。 栓子逃走以后,大火就烧起来了,这件事一定是儿子干的。 王二牛晃了晃手里的镰刀问:“婶儿,你家栓子嘞,让他出来,我把他的脑袋榭扁!” 栓子娘装作迷惑不解问:“咋了嘛二牛,俺家栓子咋着你了?” “你儿子烧了我的牧草,我让他抵命。” “放屁!俺家栓子老实得很,才不会干那种生儿子没后门的事儿。” “那你让他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栓子不在家。” “哪儿去了?” “到他姥姥家,走亲戚去了。” “一定是畏罪潜逃,我非把他打回姥姥家去不可!”王二牛急眼了,心说:跑得和尚跑不了庙,你烧我的田,老子就砸你的窝。 于是,他疯了一样,开始砸栓子的家。 抬腿一脚,当!院子里的水缸被踹裂了,呼啦,缸里的水流淌出来,漫了一院子。 他还抄起一把镢头冲进堂屋,叮叮当当将屋子里的家具砸个稀巴烂。八仙桌子,靠背椅子全砸得东倒西歪。 然后又跑进粮仓,一镢头下去,栓子家的粮仓倒了霉,被划来一条口子,玉米跟小麦呼呼啦啦到处流淌。 砸完了家具跟粮食,他又跑进厨房,将栓子家的锅碗瓢盆摔个稀巴烂,大锅上也砸一个窟窿。 这还不算,就是栓子家的哪条老母狗也被踹一脚,支支吾吾窜进窝窝里不出来了。 王二牛之所以这么悲愤,是为了把栓子引出来跟自己拼命。 如果那小子在家的话,一定不会甘心受辱。 可栓子真的走了,咋着砸他也不出来。 家里稀里哗啦被弄个稀巴烂,栓子娘吓坏了,猫儿一样抱着脑袋缩在墙角,也像一条受了攻击的母狗。 她一边躲闪一边嚎叫:“不好了!救人啊,王家阎王要杀人了,你个外来的野小子,横啥横。” 没错,王二牛真是外来的。他从前不姓王,至于姓啥没人知道。 王富贵之所以收他做上门女婿,说白了是因为儿子软弱,不抗事儿。 王二牛不一样,有本事,是个愣头青,完全可以顶门立户。 自从他住进燕儿山开始,从来没让王富贵家受过委屈。 樱子也因为曾经有这样一个男人,而感到自豪。 栓子娘这么一喊,可了不得了,她的本家侄子们就住不远处。 发现自家婶子被人欺负,本家的兄弟家,呼啦!风风火火来了一大群。 那些年轻后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直奔王二牛就揍。 王二牛咋会尿他们,将手里的镢头抡圆,一镢头一个,嘁哩喀喳一通乱舞,当场打趴下七八个。 剩下的一瞅不妙,纷纷后退,再也不敢上来了。 樱子家的本家兄弟也不客气,发现二牛被人欺负,一个个卷起了袖子。 曰他娘嘞,欺负俺二牛哥,拼了,不活了!同样上来,按上栓子的本家就打。 一时间,燕儿山乱了套,立马转为了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争斗。 乡下人就这样,家族意识太严重了,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眼瞅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忽然,王富贵暴叫一嗓子:“住手!全都给我住手!!二牛,放下你的武器!” 老爷子不得不站出来了。 不过他心里挺高兴,身为上门女婿,就该这么做,不然要你干嘛?就是把你当顶门杠子用的。 为了预防事情闹大,王富贵必须最后出来收底。 他说:“二牛,你住手,大家乡里乡亲的,不能这样啊。栓子救过你的命,知恩应当报答,咋能动武嘞?” 王二牛气呼呼说:“爹!他对我有恩,我懂得报答,要不然也不会给他三十万,可他现在反目成仇,黑心我,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王富贵说:“咽不下也得咽,没有证据,你就不能胡来。” 王二牛说:“爹,我有证据,人证物证都在,这儿有个水壶,水壶里装过汽油,是我在火场找来的,上面的指纹是不是栓子的,叫警察来验一下就知道了。还有人证,桃花嫂就是我的人证。” 桃花赶紧站出来说:“对,我就是人证,这火就是栓子放的,他威胁我,要跟老娘睡觉,还解我的裤腰带,亲我的嘴嘴,摸我的乃嘞……。” “哄!”一句话不要紧,四周的邻居们顿时笑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