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的庄家根本不算啥,村里的房屋大多是木头搭建的,茅草房居多,烈火蔓延进村子,房屋一座连着一座被包围在了火海里。 地里的人们顾不得抢救粮食了,孩子跟爹娘还在家里呢,于是,他们哭喊着往家跑。 村子里那些房子没有被烧着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从家里往地里跑。 他们跟火场回来的人碰了头,发现不妙,又折回来帮着大家抢救房子。 二十分钟以后,最惨烈的事情发生了,火龙终于一路蔓延,进去了杨进宝的饲养场。 火苗子冲向了牛棚,卷向羊圈跟猪圈,羊身上的毛,猪身上毛,同样被点着了,牲口棚也被点着了。 羊儿们惨嚎起来,咩咩乱叫,猪也裹着一身的火苗子乱哼哼。 牛,驴子,骡子来回踢腾。鸡,鸭,鹅,咕咕嘎嘎鸣叫,扑扑楞楞乱飞,一群群扑闪着翅膀在饲养场里逃命,时而被大火赶到这边,时而被大火赶到那边,根本找不到藏身的地方。 老金大吃一惊,竭斯底里呼喊起来:“大家别管庄稼了,也别管自家的屋子,快!抢救饲养场啊!只有饲养场保住了,我们的日子才有盼头啊……。” 老金说完,扯起麦花,抓着工具直奔饲养场就跑。 饲养场里有好多正在值班的女工,那些女工们看到大火袭击而来,早已经提起水桶,拿起扫把,冲火苗燃烧的地方飞奔了过去。 春桃跟小蕊发现不妙,也顾不得家里的房屋,同样直奔了饲养场。 大家都知道饲养场的重要。家里的房子烧没了,可以再建,饲养场没了,全村最后的希望也就没有了。 可火势太猛了,有的地方根本过不去,走不到跟前就被热浪给逼了回来。 大家只有看着烈火玩命的烧,烧到哪儿算哪儿。 他们的心也跟着火焰的升腾在撕裂,在滴血,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杨进宝跟巧玲没在家,现在的饲养场是老金跟春桃做主。 这两个人玩了命地扑救,宁可死也不想杨进宝的饲养场遭受半点损失。 “春桃,这样不行啊,咱们应该叫消防队的人过来啊!”老金一脸漆黑,冲春桃呼喊道。 “怎么通知消防队啊?咱们村没有电话机,就算有电话,消防车也过不来,大山里没路啊……。”春桃无可奈何道。 “那咋办,这样会死人的!” “死人也要救,快!打开饲养场的大门,把所有的牲口跟家畜赶出去,一定要为进宝留下最后翻本的机会,快呀!!”春桃同样冲老金呼喊。 “大家跟我来!赶牲口!赶牲口啊!”老金大手一挥,带着几十个工人扑进了牛棚跟羊圈。 牛棚的门被打开了,猪圈跟羊圈的门也被打开,一群群牲口被驱赶出来。 牛,骡子,马,还有猪羊,纷纷嚎叫着扑出笼子跟栅栏门,熙熙攘攘被赶出饲养场大门,向着高处的山坡上奔跑。 老金带人赶走是的第一批,春桃跟朱二寡妇赶走的是第二批。第三批是麦花嫂跟杨招财带人赶走的。 最后,只剩下小蕊跟几个男工。 这个时候,整个牛棚里已经是烈火一片,大火越过牛棚,直奔前面的饲料仓库。 饲料仓库更加危险,里面囤积了上百万斤的饲料,一旦被点着,牲口的口粮就没了,杨进宝顷刻间会损失几十万块。 小蕊一马当先,首先冲进了饲料仓库的一侧,迎着火头而上,一边嚎叫一边扑打。 女人的头发被烧着了,衣服被烧着了,可仍旧浑然不顾。 就在这时候,一个危险迅速降临,头顶上的一根大梁被烧得断裂,咔嚓一声,从半空中飞落而下,冲着小蕊的脑袋砸了过去。 可女人还不知道,仍旧在扑火。 眼瞅着小蕊就要命丧当场,这时候,忽然一声男人的大喝传来:“小蕊——!” 健壮的身影扑向了女人,一下子将小蕊压在了身下。 与此同时,那根燃烧的大梁,将他跟小蕊一起砸在了地上,炭火飞溅起来,火星子四处弥漫。 迷茫中,小蕊睁开眼,瞧得清清楚楚,救他的人正是大孩。 关键时刻,大孩一直在女人的身边,保护着她,现在为了小蕊,大孩甘愿被砸死。 那根大梁砸中了大孩的腰,还在剧烈燃烧,小蕊闻到了皮肤被烧焦的味道。 “大孩……大孩啊!”小蕊惨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小蕊的身上被压了一个男人的身体,还有一根大梁,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呼喊救命。 “娃啊——!来人!先救人啊!”杨招财一回头,发现有人被砸,顾不得牲口了。老人抬手一挥,跟几个青年一起扑过去,将大梁给移开了。 等他们把大孩跟小蕊一起拖出来,才发现大孩已经晕死过去,男人的后背上焦呼呼一片。 小蕊愕然了,怎么也想不到关键时刻,大孩会救她。 感激,愧疚,怜惜跟疼爱一起涌上心头,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哭叫着扑向大孩,抱上了男人的身体。 “大孩!大孩你醒醒,别吓俺,别吓俺啊……呜呜呜……。”小蕊哭得悲天悯人。 此刻,饲养场的大火已经没有办法营救,眼瞅着烈火将一大段牛棚焚成灰烬,一点点逼向了饲料仓库,杨进宝几个月的心血就要覆水东流。 杨招财扑通跪在了地上,向着老天祈祷:“老天爷,你就可怜可怜这些娃吧……他们不容易啊,求求你发发慈悲,下一场大雨吧?我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老爷子的脑袋磕在地上很响,脑门子都磕出了血。 不远处急扑而来的人们,也渴望雨水将大火浇灭,救一救娘娘山,救一救这些善良的乡亲。 果然,杨招财刚刚磕头完毕,老天爷开了眼,卡嚓嚓,一个响雷在头顶上响起。紧接着,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天河的口子开了……。 这场的大雨来的好及时。 就在火势刚刚卷进村子不久,很多家的房子被烈焰给卷住,房梁被烧着,窗户纸被烧着,木门,窗棂子也被烧着。 大火窜进屋子,扑向土炕,被子也冒烟了……火苗子又从屋门跟窗户上吐出来,卷向屋檐的时候……大雨水忽然降临了。 雨水一来,顿时将火势给遮掩了,一点点压了下去,首先是村子里的火势熄灭。 然后是麦地里的麦叉被雨水浇灭,整个打麦场的烈焰也被扑了下去。 此刻的打麦场已经燃烧殆,麦垛无一幸免,统统被烧成灰烬。 空地上的庄家也被烧得焦糊不堪,冒出一股股黑烟,根本不能食用了。 但杨进宝的饲养场却保住了,最终火苗子没有卷进饲料仓库,就在一阵阵吱吱的声响中停止了。 老金跟春桃,麦花嫂跟朱二寡妇,赶着牲口刚刚逃离饲养场不久,他们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下雨了,这场雨来的真及时啊!感动上天了!老天爷,你还是眷顾好人的啊!” 大家都以为是杨进宝感动了老天,而且杨进宝手眼通天。 他在距离山村几百里外的省城,也在保佑着饲养场,眷顾着山村的百姓。 要不然为啥大火烧毁打麦场的时候雨水不来,偏偏要烧毁饲养场的时候,忽然就来了暴雨? 好多人呼喊着扑进雨地里,感受着夏季大雨的沐浴,甚至纵情高歌。 那些牲口的身上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回头瞅瞅被然燃烧了一半的家,纷纷抖动着皮毛。 虽然大雨降临,火势全部压制浇灭,可哪儿都是惨叫声,哪儿都是呼儿唤女声,哪儿又都是撞击声。 很多人被烧伤了,有被燃烧的树枝跟房梁砸中的,还有奔跑的过程中绊倒擦伤的,被人踩中的,哭喊声响彻一片,谩骂声也是一片。 大火终于不在麦田里扫荡,刚才包裹在一座炙热火炉子里乡亲们,变得惨不忍睹,哀鸿遍野。 天不知道啥时候亮的,太阳出来以后,人们看到,从山这头到山那头,上千亩的麦地被烧得寸草不留,一亩好地也没有丢下。 播种进地里的玉米种子被火一烤,肯定不能发芽了。还需要重新播种。 四个村子公用的打麦场,麦垛无一幸免,晾晒的好麦子一颗没有留下, 靠近麦田的花生苗,红薯苗也卷曲了不少,被滚滚的烈焰烤干了。 也就是说,去年后半年到今年前半年的所有收入,全都付水东流。 距离麦田近的草房一间不剩,纷纷倒塌,至少五分之一的人口无家可归。 山坡上到处是人们的哭声,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笑色。 大火烧过去的土地变得黑乎乎的,跟锅底一样,附近丘陵地带的大树同样被烧没,娘娘山显得特别空旷,光秃秃一片。 人们叹息着,沉默着,计划着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杨招财跟巧玲爹叼着烟锅子,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沉重而又庄严。 老金,麦花,春桃,朱二寡妇,都看不到了人模样,脸上哪儿都黑乎乎的,净是炭灰。 小蕊抱着大孩在旁边嚎哭不已。 大孩终于醒来了,男人的后背烧伤特别严重,起了好多水灵子,掉下来的大梁扯裂了他的皮肤,但是没有伤到骨头。 他抓着小蕊的手,笑着安慰她:“小蕊……不哭,咱不哭。不疼,大孩不疼。” 这一刻,小蕊的心彻底被大孩抢走,所有的恼怒跟愤恨,全都化成了一江春水向东流。 没错,大孩当初侮辱过她,强贱过她,也曾经禁闭过她。可男人现在却救了他一条命,她也欠了男人一条命。 这条命,必将用自己的身体跟一生的幸福来偿还。 “大孩,你咋恁傻,恁傻啊?”小蕊说。 “姐……你活着,大孩死都没问题……。”大孩的脑子仍旧不好使,可他的心里只有小蕊。 进宝娘手里拿着瓦罐在为大孩治疗烧伤,瓦罐里是獾油。就是利用地獾的脂肪,熬制的一种药膏。 这种药膏治疗烧伤是奇效。 进宝娘一边帮着大孩敷药,一边感叹:“这娃是个好孩子,小蕊,你的心愿可以了了。” 小蕊最终做出决定,以后只会跟大孩过。再也不理马二楞了,更不会跟他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