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节,秦笑笑折回秦老夫人的住处向她告辞。 秦老夫人万分不舍,让刘妈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就要亲自送她出府。 秦笑笑起先不肯收,奈何拗不过秦老夫人。见这些礼物多是些布匹茶酒,不算特别贵重,她只好收下了。 秦老夫人被刘妈妈搀扶着,一路将秦笑笑送到了大门口。 想到这一别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她心里难受极了,切切的说道:“奶奶不勉强你认祖归宗,但是这里也是你的家,以后你要多回来看看,就当可怜我这个老婆子。” 秦笑笑有所动容,不忍心让她难过,于是点了点头:“秦奶奶,以后再来京城,我就来看您。” “哎,好,好!”秦老夫人激动的直点头,离别的愁绪都跟着淡了不少。 眼看一个时辰就要过去了,灌了一肚子茶的秦山有些坐立难安,听不进说书先生说的精彩故事,只频频往门口看。 他不担心秦府对闺女做什么,就怕秦府使出诡计让闺女心软。活到能当爷爷的岁数了,能看开的他差不多看开了,可是说他自私也好,小气也罢,他就是打心眼里不希望闺女认亲。 在闺女面前表现出不反对她认亲的模样,也全是不想让闺女看出他的心思伪装出来的。 怀着这种不宜外露的心思,秦山愈发坐不住了,正要起身去付茶钱到门口去等,眼角就瞥见了闺女的身影。只是没等他高兴,就发现闺女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箱子的小厮。 心知这里面是秦府给的东西,他心里怪怪的,装作没事人的迎上前:“咋提前回来了?我还以为一个时辰不够,琢磨着中午一个人吃啥呢。” 秦笑笑没有察觉到父亲隐藏的试探之意,如实说道:“我跟他们又不熟,一个时辰尽够了,这不提前回来好跟您一起吃饭呀!” 这大实话比她以往拍马屁还要让秦山心花怒放,他瞬间撇下了前一刻的焦躁,哈哈大笑道:“好好,走,咱们爷俩去吃好吃的!” 说罢,他大步走向柜台掏钱结账,还打包了一份他自觉可口的点心给自家闺女垫肚子。 秦笑笑在秦府用了一些茶点,这会儿并不饿,却还是打开吃了两块,顺便夸爹好,买的点心很好吃。 秦山被哄的高兴了,再看被小厮抬着的箱子也不觉得碍眼了。等他从后院赶来马车,大手一挥将两个小厮打发了,自己一用力就将箱子搬到了车厢里。 父女俩没有去春风楼吃饭,而是到一家颇有口碑的小面馆吃了两碗汤浓味美的臊子面。 结账出了面馆,秦笑笑想去书局找几本书看看,于是秦山就把她送去了书局,自己待在门口跟守门人唠嗑,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丝毫不觉得无聊。 书局一行秦笑笑有所收获,她抱着两本历朝历代有关户婚律(封建社会中有关婚姻家庭的立法)的书籍,也没了逛街的心思,美滋滋的同父亲回到了客栈。 秦山不识字,不知道自家闺女看的书多么偏门,要干的事多么惊骇世俗,还琢磨着闺女的书越来越多,把睡觉的地儿都快挤没了,要把家里堆放杂物的屋子拾掇出来,专门给闺女放书呢。 第二天上午,秦笑笑来到护国公主府找景珩,结果人竟然不在。 “前些日子今上给阿鲤封了个官,他拖延了大半个月不肯去,今早让我撵去了。”护国公主接见了秦笑笑,略显无奈的道出了儿子的去向:“你们常通书信,我以为你知道了。” 秦笑笑能想象到他不情不愿的样子,乐不可支道:“鲤哥哥不喜做官,突然被封了官职,心里指不定怎么烦呢,依他的性子不会‘婆婆妈妈’的同我说这些。” 护国公主也笑了,对面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你了解他,难怪有什么事他更愿意对你说。” 秦笑笑莫名有些心虚,桌子下的手不自觉收紧:“大概是我们俩一起长大,年纪也相仿更能说到一起去罢。” 护国公主摸了摸她的头,神情愈发捉摸不透:“现在你们这样要好,以后各自成家了,恐怕就没有心力维系这份情谊,倒是教人伤感。” 秦笑笑心头一跳,怀疑公主殿下知道了什么,遂谨慎的说道:“路途尚有岔道,知己亦有别时,不如顺其自然。” 护国公主叹了口气,罕见的透着一丝忧愁:“阿鲤看着冷情,实则重情。他长这么大,你是他结交的第一个朋友,恐怕他心里也只承认你这一个朋友。他至今没有成家的念头,待一年半载后你成家了,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唉,若是你们俩能……” 似是察觉到这番话不妥,她突然止住话头,冲秦笑笑笑了笑。 秦笑笑却被她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惊到了,胸口像是揣了几十只兔子蹦跳个没完。好不容易找了神思,她笑道:“殿下说笑了,鲤哥哥的身份非同寻常,岂是我一个乡下丫头能高攀的。” 她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景珩,在考虑要不要接受景珩的心意,同他皆为夫妇时,她压根没考虑过两人家世悬殊这个问题。 但是家世悬殊真实存在,避无可避,她自嘲配不上景珩,是想知道护国公主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如果护国公主不屑她做一家人,她肯定要早做打算。 “相比家世,我更看重人品。”护国公主眸光微闪,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握住了秦笑笑的:“若非喜欢你,信重你的秉性,我又岂会有这样的念头?” 这番话丝毫没有遮掩,完全表明了她的态度:“阿里性子别扭,一般人谁受得了他的坏脾气?也就你才会待他赤诚。抛去家世不提,是他配不上你。” 秦笑笑呆住了,她一直知道护国公主是个不拘小格的人,却没想到她能说出鲤哥哥配不上自己的话。而且依她的身份,也没必要做表面工夫蒙自己。 “殿下,鲤哥哥很好,这些年他照顾我居多。”既然话说开了,秦笑笑也没有遮遮掩掩:“若非鲤哥哥他……我大概会一直把他当亲哥哥。” 护国公主早猜到儿子下手了,听她这么说不禁笑道:“早前阿鲤没有察觉出对你的心意,也与我说了类似的话。” 秦笑笑正色道:“时至今日我对鲤哥哥依然是兄妹之情,鲤哥哥答应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考虑清楚。” 护国公主一怔,柔声说道:“兄妹之情也无妨。” 秦笑笑摇了摇头:“这对鲤哥哥不公平。” 万一她对鲤哥哥的感情转变不过来,甚至有了真心喜欢的男子,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婚姻大事,囫囵大意不得。 护国公主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秦笑笑的意思,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今日将事情挑开,我无意勉强你什么,你随心就好,无需顾忌其他。” 秦笑笑庆幸自己面对的是深明大义的护国公主,忍不住起身福了一礼:“多谢殿下。” 两人聊的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秦笑笑领了护国公主留饭的好意,正要到膳厅陪她用饭,侍女就来报,道公子回来了。 “就知道他不会安生,第一日都不肯好好待着。”护国公主无奈极了,止住欲起身迎儿子的秦笑笑,命侍女把人请到膳厅来。 景珩一入府就知道秦笑笑来了,抬脚就要往膳厅这边走。走了没两步,他又匆忙掉头回到了自己的悦己院。等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七品鸿漱补服换成了银灰色的锦袍。 “鲤哥哥,你没有官服吗?我还想看看你穿官服是什么模样呢!”秦笑笑着实好奇他穿官服的模样,眼下没能如愿,神情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景珩脸色一僵:“与其他大臣的官服没有两样,没什么可看的。” 秦笑笑一看他的表情,反而更加好奇了:“鲤哥哥,待会儿吃完饭,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 景珩臭着一张脸,抬手把她按回凳子上:“吃饭!” “好,我就当你答应了。”秦笑笑笑嘻嘻的坐好,一抬眼看见护国公主含笑的看着他们俩,她莫名的不自在,连忙执筷低头扒饭。 “喝汤。”景珩怕她噎死,亲手盛了一碗竹荪干贝汤放在她面前。 以前一张桌子吃饭,也是被他照顾着,秦笑笑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可是现在面对冒着香气的汤碗,她哪哪儿不自在,小声说道:“你快吃你的,我又不是小孩,会自己动手。” 景珩皱了皱眉,不喜她突然对自己见外。只是这种事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没有作声,拿起筷子吃起来。 秦笑笑暗暗松了口气,默默的喝着鲜美爽口的竹荪干贝汤。等她喝的差不多了,就发现饭碗里已经堆满了她爱吃的菜肴。 在景珩不遗余力的投喂下,秦笑笑没能扛住各色美食的诱惑,如往常一样顺利吃撑了。 待喝完解腻茶,护国公主就回房休息了。 景珩在户部待了半日无事可做,下午也懒得去了,更何况秦笑笑在这里,他更是哪里都不想去。 秦笑笑想看他穿官府的样子,一个劲儿的缠着他换衣。 景珩受不住她的缠磨劲儿,拉着脸回房换衣去了。 换衣的时间有点长,秦笑笑坐在凉亭里纳凉,被习习微风吹的开始犯困了。就在她竭力支撑着眼皮不让自己趴桌睡去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个激灵站起来转身看过去。 这一看,她就收不回眼了: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眼前之人当如是了。 景珩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低头看了看不堪目睹的猪肝色和胸前绣着的灰扑扑的鸿漱,他再次生出拿剪刀剪乱的冲动:实在是太丑了! “鲤哥哥,你穿朝服也太好看了吧!”秦笑笑围着他打量了好几圈,越看越觉得这身官服衬他,哪里知道他的嫌弃:“若是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认不出你!” 样貌是没有改变,但是呈现的昂然正气,与平日里的冷淡随意截然不同,总之更加吸引目光了。 “你是不是眼……你真的认为好看?”眼睛有问题几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景珩意识到不妥及时“纠正”过来,语气透着不可思议。 “是很好看,这次绝对不是我拍马屁。”秦笑笑重重点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都想让人家脱下来自己试试了。 殊不知她这一摸,摸红了景珩全身。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本来夏日的官府就做的轻薄,他换衣的时候还出了一身薄汗。这会儿官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被秦笑笑隔衣一模,与直接摸到身上没有两样。 “鲤哥哥,你很热吗?”秦笑笑见他红了脸,额头上渗出越来越多的细汗,提议道:“咱们回屋里吧,免得沾上暑气。” 屋子里放置了冰盆,比外面凉快多了。 “嗯,我去换衣。”景珩的脸更红了,顺着她的意缓解尴尬:“今日日头毒辣,你晚些再走。” “听你的,几个月不见,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秦笑笑有正事找他,当然不急着回客栈。 等景珩换回了之前穿的锦袍,两人边聊边往正厅走,无意中惊动了躲在假山里纳凉的黑炭。 这家伙皮毛太厚,十分怕热,这样酷热的天气,也就清晨和傍晚能见到它的踪影,其它时候多是窝在哪个不见光的角落里。 即使如此,依然不见它瘦下来,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喵呜~”几个月不见,黑炭也很想念(垂涎)秦笑笑身上的香味,这会儿见到了竟也不怕热,扒拉着她的裤腿索抱。 “你这么胖,我抱不动呀!”秦笑笑嘴上嫌弃不愿抱,双手已经伸过去了,搂抱住它比成人大腿还要粗壮的腰身:“这个头比大黄大多了。” 提起终日趴在屋檐下,鲜少会外出走动的大黄,她的语气低落下来,将惬意的打着呼噜的黑炭抱的更紧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