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猎,元和帝见过秦笑笑两回,一回是行宫门口接驾,夜间黑灯瞎火看的不甚分明。一回是她虎口救人且救的是太子嫡子连承裕,要给她赏赐。 出于“不可直视天颜”的规矩,秦笑笑面圣时始终低垂着头,元和帝也没有仔细的留意她的相貌,只觉得有几分眼熟罢了。今日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张桌子,五官模样看的清清楚楚,让他很快联想到了秦淮。 此时得知秦笑笑就是秦淮亲生女儿,元和帝岂能不惊讶?若是一早知道了这件事,他还反对什么呀! 不对,还是得反对,他的外甥孙子(孙女),怎么能随母族的姓,就算是他信重的秦爱卿也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成了秦大人的女儿?”景太后亦是吃惊的看着秦笑笑,一下子适应不了她身份的转变。 后宫不得干政,她身为元和帝的母后自然要做出表率,但是朝中的几个肱骨之臣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之前她听说过秦淮的亲生女儿自幼被小姨子掉包的事,还为此对覃嬷嬷叹了几声“可怜”,眼下秦笑笑变成了她怜惜过的小可怜,一时半会儿没能转过弯来。 “母后,事情是这样的,儿臣慢慢说给您听……”见秦笑笑主动点明了她和秦淮之间的关系,护国公主顾及她的情绪,便代她向景太后解释了一番。 元和帝也听的颇为认真,在这之前,他以为秦笑笑就是秦家的亲生女儿,现在知晓了她的身世,又开始疑惑她一开始为何没有明说。 等听完了整件事的始末,景太后看秦笑笑愈发顺眼了,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惜:“你是个好孩子,你爹娘亦是有大爱之人。” 能把捡来的孩子视如己出,还教养的如此出色,世间可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民女代爹娘多谢太后娘娘赞誉!”秦笑笑觉得景太后对爹娘的夸赞一点也没错,遂开心的向她老人家谢恩,决定回去后要仔细说给爹娘听,让他们高兴高兴。 景太后看出她是真的为父母受到自己的赞誉而开心,心里再次感叹道:还真是个孩子,太容易满足了。 这下连元和帝也没话说了,这样一个不为出身寒微而自鄙,亦不为一朝得势而张狂的小姑娘,定然不是攀龙附凤之辈,他这个一国之君想挑刺都不占理。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态度软化下来了,护国公主突然笑道:“说起来皇兄还欠笑笑一个承诺,不如今日就把这承诺兑现罢。” 此言一出,元和帝愣了一下。 他凝眉看了秦笑笑一眼,正要问他堂堂一国之君,何时欠一个黄毛丫头的承诺,蓦地想起了去年秋猎时小丫头救了他的嫡长孙,要了他一个赐婚的承诺。 秦笑笑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护国公主还记得这件事,还在这一刻说了出来。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万一元和帝死活不点头,她就请求他兑现承诺。只是真要这么做了,势必会惹恼这位九五之尊,因此不到关键时刻,她不会这么干。 这会儿由护国公主提出来,她自然不用担心了。 景珩跟她的想法一样,他暗暗感激了母亲一番,看向元和帝的眼神透出微不可查的希冀。 “还有这回事?”景太后忍不住笑了,催促元和帝:“既然你对这丫头承诺过,还是快些拟一道赐婚圣旨罢,否则传出去天家的颜面要让你丢完了。” 元和帝苦笑,事到如今,这赐婚圣旨他不愿意也必须得下了:“母后,朕不会言而无信。” 景太后满意了,嗔怪道:“你早想起这回事,也省得哀家与你白费口舌了。” 元和帝无语,这种话也真就他母后能说的出来。 秦笑笑和景珩大喜,默默对视一眼后起身谢恩:“多谢圣上(皇舅舅)!” “哼,别高兴的太早!”元和帝睨着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们何时想到保全天家颜面的周全之法,朕就何时给你们赐婚!” 秦笑笑冲景珩眨了眨眼,压着喜意答应下来:“是,民女定会想一个周全之法!” 左右鲤哥哥还要到家里说服父亲,等父亲也松口了他们再来请求圣上赐婚也不迟。于他俩而言,这道赐婚圣旨是锦上添花了。 景珩明白了她的打算,也向元和帝表示不会让天家颜面受损。 “好,好,哀家盼了几年,终于能够盼到这一天了。”景太后看着外孙笑得合不拢嘴,这几年景珩的婚事是她最大的心病,一直担心他会这样孤苦下去。 “外祖母,是孙儿不孝。”景珩何尝不知道景太后的担忧,心底的愧疚涌上来,他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烟火气。 看到这里,元和帝那点不乐意也消失不见了。 天家的颜面再重要,还能重要过他的母后? 秦笑笑感慨万千,谁说天家没有真正的亲情,眼前这一幕不就是? 她入宫不到半天太后娘娘和圣上就先后松口了,不是她多么讨喜多么有能耐,是天家这份难得的亲情让他们成全了彼此罢。 用过膳,肚皮溜圆的秦笑笑带着景太后和元和帝的赏赐,心满意足的同景珩一道离开了永宁宫,直奔宫外的护国公主府。 到了府里,景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石头到户部给他告了五天假,他准备和秦笑笑一起回青山村,并打算在五天内说服秦山。 等景珩换好衣衫,又亲自到库房挑了礼物,两人骑上各自的马,飞快的往青山村的方向赶去。剪刀和大布也紧紧跟随,保护他们的安全。 冬日天黑的早,家家户户会在擦黑前吃晚饭,这样还能省点灯油钱。像一些穷苦人家,冬天更是只吃两顿饭,天没黑就早早上床歇下了,因为睡着了感受不到饥饿。 当然,也有可能饿的太狠根本睡不着,再爬起来灌一肚子水,或是从地窖里摸个红薯垫垫肚,总要想办法把这漫长的夜对付过去。 此时,秦家的烟囱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很快就被凉凉的风吹散了,往常这个时候惯会窝在灶屋等饭的秦山却窝不住了,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门口转来转去。 秦川捧着满满一碗饭蹲在门口一边看一边笑道:“大哥,这块地都要让你踩的陷进去了。” 秦山不理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村口的方向看,嘴里不停的念叨:“咋还没回来,咋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不应该啊……” 他闺女是老天爷庇佑的有福之人,哪怕不能让天家如她的愿,总能保得一条小命罢,肯定不会有事。 这般自我安慰着,他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些。只是没过多久,他又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秦川看的嘴角直抽抽,碗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他正要调侃自家大哥,让他干脆找根绳子把自己拴在侄女身上,就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他知道秦笑笑早上是骑马走的,随赶紧起身往村口的方向看去,不忘提醒还在转圈的秦山:“我听到马蹄声了,应该是笑笑回来了。” 秦山闻言,竖着耳朵听动静,果然听到了马蹄声,不禁松了口气:“是笑笑,咱们村子除了她,没人会骑马。”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兄弟俩也听出是几匹马才会有这样的动静,忍不住琢磨是不是天家喜欢自家闺女(侄女),还特意派人送她回来了。 如此一想,秦川咧嘴欢喜,秦山则是黑了一张脸。 在屋里等候的秦老爷子和苗老太也听到了马蹄声,便起身快步往外走。刚走到院子外面,视线里就出现了四人四马。 “咋还多了一人一马?” 天色昏暗,加上他们眼力不大好,一时间不能确定孙女在不在其中,见早上出去的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苗老太有些心慌的说道。 “没事儿,别担心。”秦老爷子淡定的安慰着老伴儿,心却提了起来。 “爷爷,奶奶,爹,二叔,我回来了!”秦笑笑打马冲在了最前面,透过院门上两盏亮起的灯笼,还没靠近就认出了四人的身形,开心的叫喊起来。 “是笑笑,这丫头回来了!”听到闺女的声音,秦山的心终于落到了原处,喜不自禁的迎了上去。 秦老爷子等人也彻底放心了,抬脚跟上,准备向护送孙女(侄女)的三人道谢。 直到一行人走近了,才发现另外三人是景珩主仆。 “爹,您让鲤哥哥亲自来见您,鲤哥哥来了。”秦笑笑翻身下马,拉着景珩走到黑着脸的秦山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秦叔叔。”景珩松开秦笑笑的手,后退一步对秦山行礼,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 “不要叫我叔,我不是你叔!”在看到景珩的那一刻,秦山就知道天家同意两人的亲事了,他心里的期望也破灭了,面对景珩哪还有好声气。 景珩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再次躬身行礼:“岳父!” “噗!” 这一声“岳父”可谓石破天惊,震得秦川把还没来及咽下去的米饭全部喷了出来。包括秦山在内的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俱是震惊的看着景珩。 秦笑笑更是傻眼了,她一直觉得鲤哥哥是个严肃近于古板的人,万万没想到他会使出曲解人意这招,直接改口喊岳父了。 此时此刻,她不用看父亲的脸,也知道有多黑了。 “你、你再喊一句试试,谁是你小子的岳父了?”秦山回过神来,气得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对上闺女巴巴的模样,他就骂不出口了。 “好了,进屋再说。”秦老爷子站出来打圆场,不想场面闹的太难看,免得伤到两个孩子。 秦笑笑松了口气,冲着爷爷感激一笑,然后抱着父亲的胳膊轻摇撒娇:“爹,我怕您担心,拉着鲤哥哥他们不停鞋的往回赶,连水都没能喝一口,我又渴又饿,骨头也快散架了。” 去年秋猎,元和帝见过秦笑笑两回,一回是行宫门口接驾,夜间黑灯瞎火看的不甚分明。一回是她虎口救人且救的是太子嫡子连承裕,要给她赏赐。 出于“不可直视天颜”的规矩,秦笑笑面圣时始终低垂着头,元和帝也没有仔细的留意她的相貌,只觉得有几分眼熟罢了。今日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张桌子,五官模样看的清清楚楚,让他很快联想到了秦淮。 此时得知秦笑笑就是秦淮亲生女儿,元和帝岂能不惊讶?若是一早知道了这件事,他还反对什么呀! 不对,还是得反对,他的外甥孙子(孙女),怎么能随母族的姓,就算是他信重的秦爱卿也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成了秦大人的女儿?”景太后亦是吃惊的看着秦笑笑,一下子适应不了她身份的转变。 后宫不得干政,她身为元和帝的母后自然要做出表率,但是朝中的几个肱骨之臣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之前她听说过秦淮的亲生女儿自幼被小姨子掉包的事,还为此对覃嬷嬷叹了几声“可怜”,眼下秦笑笑变成了她怜惜过的小可怜,一时半会儿没能转过弯来。 “母后,事情是这样的,儿臣慢慢说给您听……”见秦笑笑主动点明了她和秦淮之间的关系,护国公主顾及她的情绪,便代她向景太后解释了一番。 元和帝也听的颇为认真,在这之前,他以为秦笑笑就是秦家的亲生女儿,现在知晓了她的身世,又开始疑惑她一开始为何没有明说。 等听完了整件事的始末,景太后看秦笑笑愈发顺眼了,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惜:“你是个好孩子,你爹娘亦是有大爱之人。” 能把捡来的孩子视如己出,还教养的如此出色,世间可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民女代爹娘多谢太后娘娘赞誉!”秦笑笑觉得景太后对爹娘的夸赞一点也没错,遂开心的向她老人家谢恩,决定回去后要仔细说给爹娘听,让他们高兴高兴。 景太后看出她是真的为父母受到自己的赞誉而开心,心里再次感叹道:还真是个孩子,太容易满足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