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草儿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前天秦河回到家里,苗老太同他闲聊时提了几句,被她无意中听见了。 赵草儿以为秦河就算考中了举人,未来的妻子可能是同为举人的女儿或妹妹,顶天了也是末流小官的亲眷,从来没有想过自家有朝一日会跟京城的大官扯上关系。 那天知道秦河可能会成为京城某个大官的女婿,她激动的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好,因此林秋娘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弟妹,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在爹娘和三弟回来之前,你莫要往外说。”林秋娘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也能猜到公公婆婆不露口风的原因,便提醒了赵草儿一声。 “大、大嫂,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说出去了也没啥吧?”赵草儿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林秋娘的眼睛。 她不是个口风紧的人,为人张扬又好面子,在知道这件事后就出门跟人“唠嗑”了。她没有说的太具体,只是把秦河从头到脚夸了一通,暗示他要是中了举人就能娶高官家的大小姐。 只要不是傻子,定能明白赵草儿话里的意思。尤其是秦老爷子和苗老太要亲自陪秦河进京看榜的事,让村里人越发相信秦河攀上高枝了。 林秋娘一看赵草儿的神情,就知道她没有憋住:“弟妹,爹娘瞒着不说肯定有原因,咱们胡乱嚷嚷坏了大事咋办?” 赵草儿脸色一变,一半是惊一半是吓:“不能吧,这是多好的事啊,咋可能多句嘴就变坏?” 林秋娘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赵草儿坐在灶下烧火,却是越想越怕,怕她的一时得意张扬坏了小叔子的好事,招来公公婆婆的责怪不说,也将自个儿的里子面子丢干净了。 想到这里,她懊悔万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堂屋里,捕猎归来的大黄正兴奋地往秦笑笑身上扑,喉咙里发出的激动的呜呜声。 秦笑笑去城里的头几天,这家伙早出晚归到处找人,没找到人就冲着秦老爷子等人汪汪叫,大概是认为他们把它的小主人弄丢了,可以说操碎了狗心。 就这样折腾了好几天,找不到小主人的狗子才消停下来,只是每天早上秦家的大门一开,它就跑到秦笑笑的房间里找人,晚上回窝前也要进去看一看。 大黄的媳妇儿大黑淡定的站在边上,不过短短的半个月,大黑的身体就变得圆润的一圈,皮毛也变得油光水滑,看得出这半个月秦家没少给它吃喝。 当然,出力最多的应当是大黄,它有捕猎的本事,隔三差五捕只兔子回来,足够让大黑变得强壮起来。 “大黄,快下来,我扛不动你呀~”多日不见大黄的秦笑笑也十分欢喜,她用力的揉了一把狗头,就嫌弃的扒拉着搭在肩上的两只沉重的狗爪。 “大黄这家伙果然最喜欢妹妹,跟咱家一个月不见都不会这么亲热!”大宝看着被大黄“欺负”的妹妹,磕着瓜子哈哈大笑。 “那是不能比的,妹妹和大黄一起长大,当然是他们更亲了。”二宝也看的乐呵,拿着一块绿豆糕朝大黑挥了挥。 大黑看了一眼,并没有过来。 刚才它在外面吃了只肥兔子,现在一点也不饿,就算很饿也不会吃不认识的人投喂的食物。 “是条好狗!”大宝赞了一句,暗暗佩服大黄有本事,能把别人家的狗骗回来当媳妇,就是不知道大黑的主人会不会找来。 大黄跟秦笑笑闹疯了,等雪丫带着咩咩回来,堂屋里顿时变得更热闹了。 咩咩对自己的体型和力气没点数,像大黄一样冲秦笑笑扑来扑去,把秦笑笑撞翻了好几次。 秦笑笑拿它没有办法,只好搬了张凳子靠墙坐好,生无可恋的被咩咩蹭了一身羊毛和……羊膻味。 好不容易把大黄和咩咩这两个磨人精打发走,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的胖乎乎竟然翻进院墙跑到了秦家,不出片刻同样在秦笑笑的身上留下了一身猫毛。 接着就是村里的几只家猫,它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只接一只上门,每一只都要从头蹭到脚才肯离开。 用大宝的话说,他妹妹就是个宝,不仅大家喜欢,猫猫狗狗也喜欢。 对秦笑笑来说,这些都是甜蜜的负担啊! 没有了猫猫狗狗的干扰,等了好一会儿的雪丫坐到秦笑笑身边,问起她这半个月来念书的事。一听说第一天上学就挨了先生的板子,她不客气的嘲笑道:“就你之前不情不愿的样子,哪个夫子见了都想打!” 秦笑笑觉得丢面子,反驳道:“是先生太凶了,换成你也一样会挨打。” 雪丫满不在意的说道:“要是能念书,天天挨打我都高兴!” 秦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能换一换的话,她巴不得到城里念书的是雪丫,自己天天在家里放羊。 见她不吭声,雪丫也觉得刚才说的话没意思的很,干脆闭紧嘴巴不提念书的话茬了。 吃过中饭,秦笑笑和三宝带着大黄大黑咩咩出门了。他们有半个月没有这样出来玩过,这一次都开心坏了。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他们拦住了秦笑笑,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原因问起她念书的事来。 要知道让女娃娃念书,还特意送到城里念,是青山村甚至是周边十几个村子头一份,不少人想知道秦笑笑念书究竟念了些啥。 之前秦笑笑进城念书的事刚传开,她和秦家没少被村里人议论,大多数人为秦家这一举动感到不解,也有极少数心思阴暗的人胡乱揣测。 最离谱的一个说法就是,秦家想把模样出挑的秦笑笑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姑娘,让她彻底跟景公子绑在一起,再利用背景深厚的景公子让秦家成为豪门贵族。 “各位叔叔伯伯,我念的书和大哥哥二哥哥他们一样,先生教的也一样。”虽然急着玩,但是秦笑笑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答几个长辈的问题。 有个村民急忙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你爷爷为啥要送你到城里念书?” 秦笑笑点了点头:“知道呀,爷爷说让我念书是为我好~”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这话说的不是跟没说一样么? 村民不死心,又问道:“为你好是哪里好?” 秦笑笑纳闷道:“为我好就是为我好呀!” 村民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其他人大笑,对秦笑笑挥了挥手:“快去玩吧,别往水里去。” “嗯嗯,知道啦~”秦笑笑也冲他们挥了挥手,带着三宝他们离开了。 看着秦笑笑的背影,几个村民又议论起来:“就算秦家想养个才女出来,有好好的亲孙女不养,偏要养个捡来的,真不知道秦五叔是咋想的!” 有人不认同:“你这话说的就多余了,这丫头上了秦氏的族谱,那就是秦家的人,将来还要给大山这一房传嗣,不比总要嫁出去的雪丫强啊!” “说的也是,兴许就是看大山这房就她一个独苗苗,就想好好养着将来能撑门户。” “要不说这丫头命好,那年让谁捡去都比不上让大山捡去,这丫头在秦家的日子,跟泡在蜜罐里没啥两样。” “不止呢,秦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过,他家老三眼看着有大出息,怕是真要发达了,以后这丫头走出去跟咱们家的丫头可就大不一样了。” “唉,真不知道该说秦家祖坟冒青烟走了狗屎运,还是这丫头有老天爷赐福,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不提村民们如何议论秦家的人事,另一边林秋娘把秦山拉到房里,跟他说了秦河被京城的一个大官相中当女婿,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有这种事?不能吧?”秦山一脸懵逼,对这件事同样一无所知。 “这事儿应该是真的,爹娘瞒着不说想来是变数太大,怕事儿不成了传出去对三弟有影响。”林秋娘说出自己的猜测,面上也带着几分喜意:“要是三弟真当了那位大官的女婿,对咱家来说是件大好事。” 秦山皱了皱眉,看着自家的土坯屋说道:“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这事儿要成了老三不得被压得死死的?外面指不定说他吃软饭!” 林秋娘理解丈夫的想法,但是并不认同:“人家能相中三弟,是三弟有本事,配得上人家的闺女!这次爹娘过去肯定会见一见人,不合适的话不会点头,你就别操心了。” 秦山很信任老父亲的眼光,倒是松了口气:“行吧,只要不是个搅家精,爹娘三弟都中意,能定下来当然好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秋娘,她迟疑道:“这亲事真成了,人家不一定会住到咱们家里来,咱家这点地方也住不下啊!” 秦山摆了摆手:“先看看事儿能不能定吧,再说屋子的事儿爹娘会操心,咱家这两年挣了不少银子,另外买块地起个屋子也不难。” 林秋娘白了他一眼,干脆把话敞开了说:“咱们乡下这地方,屋子起的再宽敞也不如城里方便!这次三弟真中了举人,不可能窝在咱这山旮旯里,你不知道举人有资格做官啊?” 秦山搓着手嘿嘿傻笑:“要是老三能做官,我这个当大哥的也面上有光!” 林秋娘一听,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要说的是当不当官的事儿吗? 一旦小叔子做官,就算是个芝麻小官,也得住到城里去。到那时他们大房二房是跟着一起去,还是继续在村里种地,这之间的区别太大了! 林秋娘心里清楚,进城也好,种地也罢,定是秦老爷子说了算。之前到城里赁屋子,秦老爷子直接定下两年的租期,她就隐隐预感到秦老爷子不大可能让一大家子跟着秦河走。 眼下京城又冒出个大官相中秦河做女婿,这种念头就更强烈了。 …… 秦笑笑出去的早回来的也早,她把咩咩赶到棚子里,见大宝二宝在饭桌上做功课,她也拿出自己的书箱,完成徐则布置的功课。除了熟背徐则教过的“三百千”,还要练三十个大字,每个大字要写三十遍。 对于小丫头这个初学者来说,练字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徐则对她要求很高,敢写出刚入学时的狗爬字应付差事,等候她的肯定又是一顿手心板子。 见小堂妹一笔一划写的认真又缓慢,这共计九百个大字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去,大宝眼珠一转给她出了个主意:“妹妹,要不哥哥帮你写几个?” 秦笑笑头也不抬的拒绝:“不行的,先生知道了会生气。” “哥哥模仿你的字迹写,不让你先生看出来。”大宝劝说着小堂妹,干脆把小堂妹写好的大字拿到面前,提笔模仿起来。 这模仿的本事,他闲来无事仔细钻研出来的,不能说跟原字迹一模一样,但是只要不是仔细比对,一眼看过去不大可能被夫子发现。 靠着这个特长,近一个月里他特意给几个心思不在念书上的同窗写作业,还赚了二十文钱。 大宝模仿着秦笑笑的字迹写了一页大字,故意把两页纸混在一起问道:“妹妹,快来看看,哪张是那你自己写的。” 秦笑笑放下笔,好奇的接过两页纸看起来。她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字迹,震惊的瞪大眼睛:“大哥哥,这、这哪张是我写的呀?” 大宝得意道:“看不出来了吧?你连自己写的字都认不出来,你先生肯定也认不出。” 秦笑笑不说话,来来回回的比照,渐渐地看出点东西来,指着左手边的那一页说道:“这张是我写的,先生说我的手腕力道不够,斜钩字的钩带不出来。” 大宝没想到小堂妹能认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不错不错,眼力劲儿不错,你先生教你教的很用心嘛!” 秦笑笑把他的手扒拉开,继续提笔写字:“我都能看出来,先生也一定能看出来,大哥哥就不用帮我了,这些字我能写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