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离开了醉红楼,没有在紫烟那里多待片刻,因为……她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在那儿待着。 尽管紫烟多番挽留。 我和小二离开醉红楼,看得出来小二是非常想继续在那儿待着的,不过他没有坚持,离开醉红楼以后,他便一直跟着我。 在回去的路上,小二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醉红楼里面的姑娘多么多么好,大肆夸赞紫烟姑娘,而我对此却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一边应付着小二,一边在城中晃荡着。 回到客栈,正好是饭点,掌柜的邀请我一起共进晚餐,我也毫不客气的坐下,这么多天以来,也已经和他们混得很熟。 小二回来以后,开始吹嘘着他在醉红楼里面的英雄事迹,引来小毛贼的嘲讽:“切,平时来店里的地痞流氓,怎么不曾见你仗义过,眼下却在这里吹嘘。” 小二淡淡道:“如果我出手了,还要你这杂役做什么用?” 小毛贼和小二开始斗嘴,我在一边默默的吃着饭。 “唐公子,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掌柜的笑着问道。 我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我没什么打算,先看看吧。” 掌柜的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留下来吧。” “留下来?” “诶,留下来好。” 在争吵的小毛贼和小二同时喊道,意识到彼此说的话一样时,又不由地同时闭嘴,然后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周先生也说:“公子若能留下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这般不识大体之人,若与他们为伍,甚是无趣,还是公子有学问。” 厨子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不错不错,到时候跟我学一两个菜,好歹走天下的时候也能混个温饱不是?” 看他们这么热情,我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打扰了。” “那你会做什么?” 掌柜的那双丹凤眼里面闪过狡黠,笑盈盈的问道。 “会什么?” 我想了想,才慢慢说道:“貌似我只会砍柴,不如,砍柴的活交给我吧。 以前在除尘观的时候,这活儿就是我包揽的,现在也算是回归老本行。 当然,前提得掌柜的答应。” 随后,掌柜的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东西你需随身携带。” 她拿出一枚小小的石子,这石子有点像是琥珀,透明好看,里面还有一朵小小的花。 那朵花的样子,有些眼熟。 可仔细回忆,又想不通在哪里见过,便没有多想,把石头收了起来:“掌柜的放心,这东西我肯定不会落下的。” “嗯,吃饭吧。” 掌柜的没有再多说,大家开始吃饭。 在这里的夜生活总归是无聊的,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活动,我也只能用看书来略解无聊。可看书,有时候会越看越迷。 夜至两更,我眼睛有些涩,放下书去了楼顶。 这里倒是一个好地方。 我坐在楼顶吹着夜风,四周有微弱的光芒。 没多久,有人也上来了。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掌柜的。 掌柜的走来坐在我身边:“怎么,有心事?” 我点点头:“想找个人,但是找不到。” 掌柜的笑了笑,一指前方:“你看远处有什么?” 我摇头:“只有黑暗。” “错了。” 掌柜的站起来,轻轻一跃,就到了前方一栋比较高的房子屋顶上,她回头对我说:“你再过来看看。” 我也跟着她跳到那栋高楼上,看到前面万家灯火,整个都城繁华景象都映入眼帘,我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 掌柜的笑着说:“身处黑暗,却不能融入黑暗,否则你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黑暗,你需要学着去寻找光芒。那眼前的楼挡住了我们的光,那我们越过那高楼便是。” 我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不由说道:“掌柜的所言甚是,倒是我被眼前的迷雾挡住了眼睛,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了。” 掌柜的在这高楼上坐下,变戏法般的变出了两壶酒,其中一壶拿给了我:“你看到眼前这些,定然有你想要的,只是你还未寻到。” 我点点头:“我也相信。” 喝了一壶酒,竟是我喜欢的花雕。 “酒很醇,人生应该更醇。” 掌柜的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接着又说:“今天去醉红楼,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我看向掌柜的,她那张漂亮的脸上似乎总是风轻云淡,像是任何事情都在掌握中,连我去醉红楼的事情,她都知道。 而且,明显知道我想要去做什么。 我没有隐瞒:“是的,她不是我想要找的人。” 掌柜的则说道:“你怎么知道她就不是你想要找的人?” 我说:“感觉不是,而且……她不合我所找之人的特征。” “那行吧。” 掌柜的起身,一口把酒壶里面的酒全部喝完,转身离去,声音飘飘荡荡传来:“喝完以后记得把酒壶带回来,否则一两银子。” 我皱了皱眉,一个酒壶竟然要一两银子,看来小毛贼等人说掌柜的抠门也是瞎说的。 我继续看着楼下的灯火,晚上大街上还有人走来走去。 看久了,也就倦了。 酒壶里面的酒其实并不多,我慢悠悠的喝,十来分钟就没了。 “酒没了,也该回去了。” 我轻叹一声,起身离开折返客栈。 就这样,我留在了客栈,和他们一起生活,平日里也就砍砍柴,偶尔帮忙跑跑堂什么的,更多的时候就呆在账台旁边看书。看的书渐渐多了起来,不管是儒书还是道书,甚至连一些怪异小说也会看。 寒冬如期而至,这是我在客栈里过的第一个冬天。 我再也没有去过醉红楼,也没有再听过紫烟的消息。只有小二偶尔还会去那么一两次醉红楼,不过也没有给我带回任何有关于紫烟的消息。 我不问,小二便也不会主动找我说什么。 只是,我和小二喝的酒越来越多了。 都城第一场雪落下来,天气越发寒冷,街上一片银装素裹,到了这时候,店里的生意都会差很多,有时候一天也难得来一个客人。 我们几个伙计倒是开心的很,乐得清闲。掌柜的,每天倚在门口往外面看,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生意、再不来生意就要喝西北风之类的话。 起初我还担心她倚在门口会着凉,可时间长了我就发现,这是掌柜的的习惯,每当到了下雪的天气,就会倚在门口。 根据小毛贼说的,她根本不是盼来什么客人,而是盼着她相公回来。 当年她所在的那个江湖门派,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只有她逃了出来,但她相公曾说过,如果他们失散了,会在一个下雪的日子去寻找她。 于是,只要一下雪,掌柜的就会倚靠在门口,等待着她相公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有等到她的相公。 我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总会在她看外面的时候,默默看她几分钟。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丈夫已经去世,可唯独她一个人不相信,依旧愿意守那个诺言,只要她还没有死。 一个生,一个死。 生死…… 我每每看到她又倚靠在门口的时候,心中就会有所感悟。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除夕夜。 这一天是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我们也基本没有想过要去招呼什么客人,都是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大年。 因为所有人都是孑然一人,并无家人,所以我们凑在一起,也算是彼此的家人,大家都能看到彼此的笑容。 随着爆竹声的响起来,我们丰盛的年夜饭就开始了。 掌柜的开始给每个人发压岁钱。 外边开始下起鹅毛大雪,非常大。 我起了个火盆在饭桌中间,大家围在这火炉边,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天,酒是必不可少的。 小二把已经热好的酒拿了上来,可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了。 掌柜的很奇怪,怎么这时候会有客人来? “唐尧,去看看。” 掌柜的一挥手。 我应了一声,三两步来到门前,推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令我非常意外的人。 紫烟! 她怎么会过来的?要知道,在这半年里她从未来过我们这。 “紫烟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惊讶的问。 紫烟笑了笑:“怎么,不欢迎我?” 说着,她解下了面巾,那张面巾下的容貌确实惊世骇俗,我一眼看去竟然也有一种心跳加速之感。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消失。 “当然欢迎。来来来,快请进!” 我伸手把紫烟请了进来。 大家看紫烟姑娘进来,都非常热情,并未因为她出身醉红楼就对她有微词——反正这里的所有人,出身也不见得有多么光彩。 “紫烟姑娘,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来来,快坐。” 掌柜的客气的拉着紫烟姑娘在她身边坐下,非常热情:“正好,我们刚要开饭,你来了倒是正好!” 接着又朝厨子喊了一声:“死厨子,大家都还没吃,你就开始吃了,快去给紫烟姑娘拿一副碗筷来。” 厨子“哦”了一声,赶紧去厨房拿碗筷来。 紫烟姑娘也是面露笑意,说道:“今天来此,倒是打扰大家了,紫烟先给你们赔个不是。” “你说哪里话,你能来,我们可都是欢喜的很呢。” 小二和紫烟最熟悉,毕竟他去的醉红楼次数最多,就算他没有跟我说,我也知道他每次去,都是跟紫烟见面。 紫烟一笑,多看了我一眼:“唐公子,上次你问我那问题,我却是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