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头边,晒着太阳,突然脑袋一阵晕眩,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就跟第一次看到杨白一样。 看完电视,李小岸去做饭,杨白很乖,一直安静地坐在地上,拿着纸涂涂画。 光看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昨天晚上她梦游时的样子。 那空洞的眼神,宽大的睡衣,还有不知道怎么穿过一扇防盗门的本领。 “杨白,你——”我突然想问一下她。 “呐?”杨白抬起头。 她的瞳孔很美,不是那种纯黑色,还带着点异域的色彩,只是不太明显,只有迎着阳光的时候,才会泛出光来。 我有片刻的失神,这时李小岸叫道:“来吃饼干了。” 杨白欢呼着从地板上跳起,光着脚丫,腾腾地跑了过去。 杨白往嘴里塞饼干,一大口,故意做出夸张的样子,把腮帮塞得鼓鼓的。 李小岸轻声笑着,宠溺地看着杨白,两人就像母女一般。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李小岸不是为了什么重建地府,才要生孩子,她是真的想要孩子了。 在这个阴气充斥的的城市里,唯一一缕阳光就是一个孩子,就像杨白这样的,阳光、开心。 咳——咳——咳—— 杨白突然弯下腰,大声咳嗽,小脸憋得通红。 我忙冲上去,是噎着了! 我抱起杨白,右手握拳,大拇指顶着杨白的肋骨下缘,用力挤了几下。 杨白嗤嗤地吸气,哇的一声,终于吐了出来。 “吓死我了。”李小岸查看杨白。 然后杨白直立了起来,膝盖都没有打弯,好像僵尸一般。 有那么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昨夜梦游的那个小孩,眼神空洞无力。 不过杨白眨了一下眼,转瞬间就恢复到了之前活泼的模样。 是我的错觉吗?不对,杨白慢慢地转化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已被阴气覆盖的都城,只要进到城里的活人都会转成活尸,只是时间有快有慢。 “救救她,求求你。”李小岸看着坐在一旁画画的杨白,轻声对我说,眼里满是乞求。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也想啊,可是活尸逆转,怎么可能?除非把她完全隔离开阴气。” 后面半句话我还没说出口,就算我们能保住,可是她妈妈却不行,秦四是要上班的人,不可能完全隔绝阴气,而且最厉害的是她工作的地方是阴气最盛的电视台。 要是体质偏阴的人,怕是第一天上班,就能转成活尸。 “我不管,你要救她!”李小岸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很是大力。 看她的样子,我要是不答应,她马上就跟我翻脸。 “好吧,我试一下。” 只是该怎么隔绝阴气呢?我下意识地想要请教一下空明和空明师父,要说功力深厚,这两人还排不上号,可是驱邪法门就数他们最擅长。 想到空明师徒,我才意识到他们两人已经丧生在地府平台上,抱在一根长枪上死去。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我修为虽然失去,可是昔日的眼光境界还在,阻止杨白转成活尸,或是逆反,是件不大可能的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做到。 就是隔绝阴气,不仅是我这里的阴气,连带着秦四那边的阴气也一并隔绝。 用家里的小物件摆好阵法后,然后催动运行就行。 布置阵法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得多,不过难点在于如何催动阵法。 我现在身上一点阴气都没有,根本就催动不了阵法。 陈法不能启动,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摆设。 正发愁时,秦四回来了。 她很开心,说是第一天上班很顺利,台长跟她说了,明天就可以让她正式主持。 说着还掏出一个铜铃摇了摇:“看,这是制片送给我的礼物,说是能驱邪的。那,送给你。” 铜铃一摇,清脆响声泛开,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按住,挤捏了一下,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阴气!这件东西正是件阴气宝物! 瞌睡送枕头,来得正好。 我把铜铃挂起来,等秦四拉着杨白走了,我关上房门,一指弹响铜铃,顶的一声,空气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爆响。 窗户外的明月也泛出一点涟漪。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我回头看看沉睡的李小岸,嘴角提了起来。 驱阴阵法成功。 至少我家和秦四家都成了都城的两个孤岛,只有这里不受阴气浸染。 理论上,只要不在外面呆太长的时间,回到家后,驱阴阵法都能抽丝剥茧般,将体内阴气去除。 秦四我不敢保证,杨白她绝对安全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杨白的陪伴,李小岸也不热衷于造孩子了,只要有杨白在家里,我们就像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拥有自己的小幸福,外面的世界再阴暗,又与自己何干? 看着每天开开心心的李小岸,连我自己都快把重建地府的事忘了。 而且有一件事一直横在我心里。 大阎罗之母只说生了孩子后,以孩子为中心新建地府,但是具体的做法她一直没有详说。 我也不是刚入丰城的小年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就算大阎罗之母的话都正确,可是生出来的孩子又是如何重建地府的?万一是以孩子的血肉为牲,重建地府呢? 那还不如不生。 这样腐朽肮脏的世界,就让它们毁灭吧。只要和你爱的人一起,到哪里都无所谓。 李小岸也许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没有执着于要一个孩子吧。 但是这段幸福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 秦四红着眼睛过来,说她要参加一个长期的野外节目,估计要有半年时间。 “没关系,我们帮你带。”李小岸生怕秦四会带走杨白,抢先说出来。 “不行,我要带着杨白一起,没有我,她睡不着觉的。” 李小岸本来想抢着说,没事,她可以跟我一起睡,只是见到秦四脸上的坚定,才讪讪地收回了话。 “那你去哪?”我问。 我在电视台工作过这么久,电视节目的制作也有了解,确实会有大型企划节目,一口气拍足一年的份量,长期在野外。 但是很少叫上女主持人。和男主持人不同,女主持人的一身行当准备起来就麻烦了许多,基本上不可能在野外呆上很久。 都城现在的状况,哪来的野外给人拍摄节目? 怕是拍到一半,都变成恶鬼阴物。 如今阴气浸染,程度慢慢加深,大部份人转成活尸后,思维简单,生活轨迹节奏固定,外界阴气和人身上的生气达到平衡后,就不再继续浸染,保持着不生不死的状态。 可是要打破了原有的生活轨迹,突破阴阳平衡,活尸就会向更高层次的阴物进化,变成更厉害的恶鬼、阴魂、乃至地府阴神。 秦四虽然不记得我了,可毕竟和我有点关系,而且杨白和李小岸的感请情这么好,多少也要帮助她才是。 “去丰城。在那里拍摄一档废宅寻鬼的节目。” “丰城!”我和李小岸齐声叫了出来。 秦四吓了一跳:“你们——也知道那里?” 丰城,丰城,有多久没听到那个名字了。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把那座城市忘了。 只有见到小圆时,才偶尔想起。 要不是我毕业后到了丰城,之后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我还是一个忧心家里债务的普通上班族,在一个广告公司或是小影视公司做着打杂的活计。 当然现在我是不用为债务担心,可是碰到的问题远比几十万、几百万的债务要大。而且还没有解决的路。 我干笑了一声,问道:“丰城我,我听说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