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黎明来临之前最黑暗的时分。 “楚小姐的身体只是小产问题,目测对子宫影响不算太大,她还年轻所以不需要担心太多了。只是……” 肃静的医生办公室里,唐尔言一边听着主治医生讲话,一边接过医生递给他的病历及检查报告看。 “有什么话直接说。”唐尔言扫了一眼那些都是专业术语的报告及数据,最后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上——凝血功能不足。 “血液检查报告出来,楚小姐患有隐性的凝血功能不足,万幸的是今天的小产并未造成血崩。只是,以后想要怀孕也不容易。以医生的立场来说,她这样的体质最好不要怀孕,因为胎儿着床不易,怀孕过程中也很容易出血,就算从孕期开始就躺在床上保胎,生产时也会有极大的危险,一旦发生出血状况,普通的孕妇都有三成的人救不回来,更不要说楚小姐这样的体质。” 听完医生的解释,唐尔言沉默了一下,只是一下,不到一分钟,他动手掏出打火机,再度望了一眼手上的病历及检查报告后,喀一声,蓝色火焰燃起来,主治医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阻止,火已经烧了起来—— “唐先生——”他吞了吞水,最终在唐尔言凌利的眼神下,什么也没有再说,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的资料在他手中渐渐的化为灰烬。 “关于她住院的一切资料,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特别是她。”收起小巧精致的打火机,唐尔言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走,后面传来医生应允的回答。 回到病房,女孩还在床上沉睡,整个人缩起来,怀里紧紧抱着他刚才出去时塞在她怀中的枕头。 他上床,掀开被子小心地将她搂进怀里,并将她怀中的枕头抽走。 女孩嘤咛一声,将脸更深地窝进他怀里又安静地睡了过去,而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了无睡意,就这么看着她到天亮。 翌日,楚丝颜醒过来时,他已经不在身边。 一直守在床边的特别看护看到她醒来,告诉她唐尔言有紧急事情要处理,至于什么时候会过来,他并没有告知看护。 楚丝颜想下床来,看护小姐却按住她不许她动,“楚小姐,唐先生吩咐过,这几天您都要在床上好好躺着不许动。” 看护小姐说的是唐先生吩咐,而不是医生吩咐,所以,她的身体其实并没有那么虚弱,只是看护小姐的坚持让楚丝颜并不想让她为难。 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看护细心地给她端来热水洗漱。 看护小姐刚把帮她梳好有些凌乱的秀发,龙老爷子就来了,身后还带着个老妈子。 “楚丫头,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老爷子笑咪咪地走过来,身后的老妈子装手上提着的保温壶放到茶几上,打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好多了,谢谢老爷子。”楚丝颜努力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望着正在往精致的汤碗倒汤的老妈子问道:“那是什么?” 老爷子淡笑不语,老妈子端着汤碗上来,一脸慈爱,“楚小姐,这可是补气血的鸡汤,快趁热喝。” 老妈子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拿着勺子要喂楚丝颜,她想要自己来,老妈子不同意,最后她只能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汤喝完。 “休息一下,等会再吃些粥。”老妈子用餐巾细心的帮楚丝颜拭掉唇边沾上的汤水。 “唐家小子今天很忙,就由我老爷子陪陪你好了。”老爷子心情很好地与她聊天。 “老爷子,您有其它事情就先忙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更何况这里还有看护小姐呢。老爷子喜爱她,想要对她好,这心意她懂,可她也知道,老爷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真是个傻丫头。老爷子我最大的事情就是陪你,等你好了可要给我泡壶好茶。” “好。”她甜甜地应了。 这一日,老爷子在病房陪了她一个多小时,一直到医生进来例行检查他才回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之后,楚丝颜身体仍旧困倦,可她闭着眼躺在床上许久却无法入眠。 她双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再度想着那个在她肚子里呆过一个月的孩子,或许还不能称之孩子,可是,却真实地在她的肚子里存在过。 她做过一个月的妈妈……在她还如此年轻的时候。 尔言说,以后他还会再回来,是真的吗? 他与她在一起,一向都有做预防措施,就算偶有来不及,他也没有直接在里面过…… 那,那个说怀了他孩子却被他押着去医院流产的‘前女友’,现在又如何了? 在这个安静的上午,楚丝颜想到了他的‘前女友’。 就是因为这事,她失态地离开人多的海滩,才会被唐闽那个老男人给掳走…… 那他今天一大早就离开,是去处理前女友的事情还是唐闽? 楚丝颜不想让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可她没有办法停下来。 经历过这样一场劫难,让她对生命的认知又多了一层。这个世上会有哪个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就算母亲当年不要她,不帮她,也是有她的难处吧?那他的前女友的孩子,他真的会舍得让他的孩子变成一摊血水吗?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任何的女人,可不代表没有,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从来不让她见到那种 也从来不让她见到那种情况。 然,他对她的温柔与喜爱,她感受到了。 可就是因为感受到了,所以,心才会疼得更厉害。 她不想让任何的女人怀他的孩子,因为光是想到他与别的女人生孩子的过程就足以让她心碎了—— 可是,她自己失去孩子都如此心疼了,那别的女人又怎么舍得割掉自己身上的肉? 这一天,她躲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好久,中午龙家的老妈子送来热气腾腾的粥,她红着眼却吃不下几口。 下午仍然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就连累得睡着也忍不住落泪。 她想他,想他在身边,想问他,他是不是真的押着他的前女友要流掉孩子? 看护小姐看她一整天的情绪似乎非常糟糕,担心她出事,于是打了电话给唐尔言。 下午两点,唐氏旗下的酒店总统套房会议室里,远程控制着悉尼证交所交易情况的唐尔言接到医院的来电,听闻了她的情况,脸色凝重。 最后,他拨打了岑致权的电话。 “如何?”同样在新加坡远程操控的岑致权正一边慵懒抽着烟一边留意着屏幕上鸿达实业的股价下跌情况,一切都如他们所料的一般。 他出手阻击,手段凌厉狠绝,鸿达想要护盘根本不可能,再过半个小时,唐氏便可以抄他们的底。 “后续你帮我盯紧一点,我有事要离开。”他直接坦然道。 “什么事这么重要?”这下,岑致权也忍不住好奇。对于事业狂的男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要抄对手公司的底更重要的? 女人?以他对唐尔言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事。但—— “私事。”唐尔言只是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 “佣金加一成。”岑致权漫不经心地吐了一口烟。唐少爷都不在乎这胜利的最后时刻了,显然他的私事比公事还重要,那他不宰他一顿都对不起自己。 毕竟以这样恶劣卑鄙的手段去抄人家的底一向不是他岑致权会做的,他一向比较享受逗着对手玩的过程,玩腻了再给对方致命一击。 回应岑少爷的,是唐少爷不声一吭的挂机声,这该死的锱铢必较的银行家。 楚丝颜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病房内安安静静的,她睁开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疲倦的双眼,看护小姐没在床边,她慢慢地支起身子坐起来,病房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看护小姐,淡淡的转头看过去,却没想到对上男人熟悉的眸子。 委屈…… 很委屈…… 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尔言……”楚丝颜从来不知道,原来眼泪是可以这么快的产生,好像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双眼就自动的蒙上了一层水面。 一整天的难过委屈,在终于见到他时全都化成了泪水。 “怎么了?”唐尔言大步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多一分怕重少一分嫌轻。他叹息着不停的吻着她的额,将她一整只抱了个满怀,结实的男性身躯与她的娇柔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她的眼泪,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见到过了,那时的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对她还没有任何的感情。 她的脆弱,在他们在一起之后无数次的展现,他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他对她还没有动心。 可现在—— 听到她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后,他心软了,工作也顾不上的放下,只怕她真的会哭坏了眼睛。 楚丝颜在他怀里,用力地揪着他的衣服大哭着,“你为什么不陪我,为什么不陪我!你去哪里了?”她宣泄着心中的委屈,挥动着小拳头砸在男人的身上。 “对不起,我不是一忙完就来了吗?”他心疼地将她将她圈紧,“对不起……别哭了……” 这女孩一向乖巧懂事,从来没有这样对他发脾气,看来这件事对她的伤害确是太深了。 “你忙什么?忙着处理前女友的事情?” 藏不住的心事终于还是出口了,病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难不成,她哭了一整天就为了这事? 唐尔言在心中叹口气,他身边虽然从来不缺女人,也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可他从来不是个贪恋女色的男人。 而自从将她捡回家后,他还真是没有再与哪个女人在一起过。 他当然不是为了谁守身,只是没多大的兴致罢了。 要知道,男人在床上情欲迸发的表情并不好看到哪里去,他一点也不喜欢女人看到他失去控制的模样。 所以,以前就算有过别人,他也从来不让别人看他的脸。 后来与她真正在一起之后,那稚嫩的少女身躯迷住了他,像是中了蛊毒般,怎么也无法停止。 他在她面前,展露着从未向任何人展现出来的一面。 这些,他当然不会跟她讲。 可看她哭成这样—— “真是个傻女孩!” 他将她的脸从他怀里抬起来,低下头温柔地吻掉她的泪水,一边吻一边轻叹,“人家随便说说你就信了?” 什么随便说说?意思是说他的前女友怀孕是假的了? 楚丝颜睫毛轻颤着,一双哭得红肿的大眼满怀希望的盯着他。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用再严肃的语气对她道:“楚丝颜,你听清楚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我唐尔言只放话给过一个女人,让她追求。其它的都不是我女朋友,没有我的同意,没有任何女人会有我的孩子。而且,我跟你在一起后就没有其它女人了。” 听他亲口说他并没有其它女人后,她碎了一天的心奇迹般的复原了。 他是个傲气十足的男人,连说谎都不屑。 “那我可以有你的孩子吗?” “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他含蓄地回应。 “真的吗?” “真的。”他将她的脸重新按回怀中,“你很累了,睡一下好吗?” “你陪我。”所有的心理负担放下来之后,她确实是累了,累得全身瘫软在他身上,眼睛也睁不开了。 “我陪你,睡吧。”他轻拍她的背后安抚着。 病房内再度寂静无声,而她,在他熟悉的怀抱中安心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