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 有狗儿的轻吠声,从梦境之外传来。 饺子刚出锅的香气,对今早就没吃饭的李骁来说,更是有着致命的诱惑。 可他不想睁眼。 他觉得没脸—— 他都多大个人了?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大个老种了,儿子都有了三个。却因想妈想的,哭成了月子里的娃。更在看到妈的那个瞬间,激动的吐血。真是没出息。” 李骁希望,包括妈在内的所有人,都先回避下。 等他把情绪调整好了后,大家再把酒言欢。 只是,满脸的臊气味,是怎么回事? 李骁下皱了下鼻子,刚要睁开眼,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他连忙再次发出均匀的轻喊声,假装还没睡醒。 耳边,传来李南方的声音:“那么多年没见妈,哭成那样,没人会笑话你。只会夸你是性情中人,是我李南方的种。赶紧的,起来,把千帆尿你满脸的尿洗掉。” 李骁—— 怪不得人们总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呢。 果然如此。 当爹的,就知道直来直去,不懂得给儿子留点面子。 当然,如果把李骁换成丁小浪,李南方绝对会特狗腿的,口吐莲花的嘘寒问暖。 李骁讪笑了下,睁开眼翻身坐起。 “相信我,没谁会笑话你的。” 傍晚小睡片刻后,就再次精神奕奕的李南方,拍了拍李骁的肩膀,很慈爱的样子。 可这个人渣,看着我骁哥的眼神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李骁“羞答答”的样子,低着头贴着墙根,走出卧室后直接来到了院子里。 他蹲在大水池前,捧起清凉更清澈的泉水,呼啦呼啦的洗了足足三分钟,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一条洁白的毛巾,从他背后递了过来。 李骁犹豫了下,接过来擦了擦脸。 毛巾上,全是让他陶醉的母爱味道。 他站起来,转身看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杨逍,笑:“妈。” 杨逍也笑,缓缓张开了双手。 李骁动作特自然的,伏在她怀里,抱住了她的腰。 母子俩站在水池边,静静的相拥着,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杨逍才轻声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甚至,有时候我都怀疑,这辈子都不能见到你了。” 李骁却说:“妈,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保养的吗?身材还这样好,皮肤还这样白。我们要是走在大街上,人家肯定会以为,你是我妹。” 杨逍一呆—— 她倒是习惯了,李南方总是对她油嘴滑舌。 却没料到,儿子也是这样的货色。 李南方幽幽的声音传来:“小丑比,棺棺可是早就名花有主了。你这套泡妞的本事,对她来说没用。” 杨逍—— 李骁—— 李南方胡说八道着,张开双手,把杨逍母子俩都拥在怀中;轻拍着他们的肩膀,感慨的说:“我做梦,都在想象这一天。还算老天有眼,能让我们一家三口,在这个红叶开遍漫山遍野的金秋季节,最终大团圆。” 杨逍推开他:“你是一家三口吗?你是一家三四五六七八十口吧?” “你怎么总爱做大煞风景的事?” 李南方有些不愿意:“以后,少说这些没用的大实话!要不然,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见你了。” 杨逍微微撇嘴,挽起李骁的胳膊:“走,咱们去吃饺子。不理这个人渣。” 李骁却发呆。 杨逍奇怪:“怎么了?” 李骁感慨:“妈。其实我爸说的没错。你幸亏名花有主了。要不然,咱家肯定飞满了蜜蜂和蝴蝶。” 杨逍—— 她忽然想到一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可李骁是她辛苦孕育18个月的“成果”,但在哄女人这方面,却继承了他爸的本事。 幸亏李骁是她的宝贝疙瘩。 这要是换成还在火灶那边烧火的李无疆,杨逍绝对会一个大嘴巴抽过去;绝不会眉开眼笑,喜滋滋的挽着他儿子的胳膊,快步进屋:“我给你泡了最好的大红袍。你先润润嗓子,再仔细的夸夸妈。” 李骁—— 李南方点上一颗烟,走到了火灶前。 他看着小脸上净是灰的李无疆,悲悯的语气:“闺女,你在这儿烧火,梓琪却在屋子里喝着大茶看电视。你是不是觉得,你婆婆有偏有向,心里委屈?”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的说实话。” 李无疆抬手,摸了摸被饺子打过、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左脸:“这是在我家。梓琪是客人。我不烧火,难道让她来烧火?但等到了昆仑烈焰谷,我也架着二郎腿,喝着大茶看电视。看她,忙里忙外。” “你能有这么高的觉悟,我这个当爸的心里甚慰。” 李南方感慨了一句,蹲在她身边:“你快点添柴火,没看到火快灭了吗?” “你就不能帮我一把?” 李无疆抱怨:“我都烧了四五个小时的火了。煮熟了十几锅的饺子。那些老不死的,明明自个包了饺子,却不自个煮。非得端到我们家来,说什么借个火用。” 她的话音未落—— 七八个妇女,人手端着一大盘生饺子,走进了小院:“无疆啊,借个火。” “还尼玛的借。” 李无疆欲哭无泪,低低骂了句,却不得不反手轻捶着酸痛的腰肢,强装笑脸的招待。 杨逍母子相见。 宗主三代齐聚李家村。 李家村可谓是普天同庆,家家户户包饺子。 但家家户户的饺子,都会端过来,借用李无疆家的锅来下。 等饺子煮熟了,她们端着走时,会各自留下一个饺子的同时,也带走杨逍她们包出来的一个饺子。 这是李家村独特的规矩! 寓意着,李家村的全体村民,和李无疆家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家人!! 多少年来,李家村都没动过这个规矩了。 因为此前多少代的李家村村长,都不曾有过“三代同堂”的盛况了。 李无疆早就知道这个规矩。 如果她家三代同堂后,李家村的村民没端来饺子,她反而会惶恐。 因为那代表着,李家村的“历代祖先”不认同她。 所以别看李无疆嘴上埋怨,甚至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快要累死老娘了;其实她心里乐开了花,陆梓琪就算腆着脸的主动来烧火,她也绝不会允许。 一波人走了。 一波人又来了。 直等子夜将至,李无疆的老腰快要累断了;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才把全村人吃的饺子,都煮出来。 这就完了吗? 还没有! 同样是没吃晚饭的李南方,带着重新沐浴更衣过的杨逍等人,端着最后煮出来的饺子,来到了李家村的祠堂。 子夜来临!! 黑色的玄龙旗,在冷月下随着夜风,扑啦啦的飘动。 祠堂正门大开,门前却空无一人。 李南方和杨逍各自端着一盘饺子;李骁和陆梓琪分别拿着酒壶,酒杯;李无疆抱着熟睡的千帆,迈步走进了祠堂内。 祖孙三代,都跪在蒲团上。 无论是狂放不羁的李南方,还是生性冷酷的杨逍,都是一脸的端庄凝重。 李南方双手捧着三炷香,抬头缓缓扫视着一摞摞的灵牌。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灵牌上时,双眼微微眯起。 灵牌上一行很简单的字:“杨英之灵位。” 杨英是谁? 杨英明明姓杨,他的灵位,怎么会出现在李家村的祠堂内? 别人不知道,但李骁知道。 杨英—— 就是隋炀帝杨广! 杨英是杨广的“小名,或者说是别称”。 史学家只要提起“杨英、阿摐”这两个名字,就知道他是谁。 至于他的灵位,怎么会在李家村内,这是李南方都不知道的事。 知道这个缘由的人,只有当世三大神僧,和李家村的大长老,二长老五个人。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灵位出现在这儿,才不能用他的“杨广”大名,而是用别称吧。 除了杨英的牌位,还有一个牌位不是姓李的。 这个牌位—— 无字! 杨逍是第一次来祠堂内,却在看到这个无字牌位后,泪水忽地涌出,缓缓的拜了下去。 没人说话。 只有玄龙旗在外猎猎;香烛独特的气息,在祠堂内内缓缓的弥漫。 李家三代,无论男女老幼,都保持着刚跪下的动作,雕塑般一动不动。 直等睡梦中的千帆,轻轻打了个激灵,张开小嘴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刚好燃尽的三炷香,积起的白灰,扑簌簌落下后;李南方才搀着杨逍的左臂,缓缓站起。 给给给—— 也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在李家三代刚走出祠堂时,引颈高歌。 刹那间—— 风起!! 扑啦啦—— 玄龙旗的猎猎声,明显变高。 鸡鸣,犬吠声,顷刻间此起彼伏。 被一片乌云遮住的月亮,钻了出来,重新光洒大地。 天地间,一片祥和。 和李骁十指交叉的陆梓琪,用力抿了下嘴,特想回头看看。 她明明只是在公婆的带领下,去祠堂上了一炷香。 可为什么,她却猛然醒悟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秘,神圣,冥冥之中”呢? 陆梓琪没回头。 因为事前李南方告诉她,除非她不想给李骁当媳妇了,才能在上香完毕走出祠堂回家时,可以回头。 可她真想回头看看哦。 毕竟所有女孩子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强迫症,都是老天爷赐予的。 终于—— 当李南方关上小院的大门后,陆梓琪暗中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和李骁十指交叉的右手内,全是汗水。 她是真怕,控制不住好奇心,回头看看背后究竟有什么东西。 那个沙沙的声音—— “你们坐,我去把饺子热一下。” 杨逍拿过李无疆围过的毛巾,包在了头上。 李无疆连忙说:“妈,我来。” 杨逍冷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拿走我这个当婆婆的权利?” 李无疆—— 好心被当了驴肝肺! 却也是活该!! 午夜刚过,丑时来到。 李南方端起水杯,又润了润因说话太多,而有些干的嗓子后,站起来:“我去找叶小刀,好好喝一杯。” 他走后,杨逍抱起千帆,对陆梓琪说:“走,我们去李家村的客房内。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恰好传授给你几手,我祖传的育儿经。” 您老人家不是从棺材里出生的么? 哪有什么育儿经可言! 干脆说,支走我,留下时间给你儿子和李无疆互诉离别之苦多好? 谁他老婆暗中腹谤着,却乖巧的点头,丢给李骁一个“别累着”的小眼神,尾随她婆婆去李家村的客房内,探讨育儿经去了。 李无疆恭送到院门口,等她们走远后,才关上院门,落插。 她转身,躲开李骁的目光,竟然有些小紧张的说:“我发现,梓琪越来越接地气了。” 李骁牵起了她的手:“无疆姐。” “嗯?” 李无疆抿了下嘴唇,心儿砰砰跳的不行:“有,有事?” 他们都老夫老妻了好吧? 也就才几个月不见,她怎么会紧张成这样子了? “这肯定是因为,我家先生大难不死。” 李无疆暗中刚找到答案,就听李骁说:“我想你了。” 无疆姐,我想你了。 这句话,专属李无疆的情话! 也是世界上,最最动听的情话!! 她咬着嘴唇,双手捧着李骁的脸,看着水池,蚊子般的哼哼:“我们,玩会儿水呀?” --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无疆姐和李骁的幸福小生活开始了;兄弟们,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