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留阳河往下游驶去,中途转入汉江支流,直过白陵峡、通渠峡。 摆渡人的渔船如箭一般在河流上飞窜,最后进入越见狭小的峡谷之中。 此时,河道两岸的岩壁越发高耸,上方的裂口处的光亮也是越发遥远。四周围的亮度越来越低,渐渐的,那顶端所见之天空如一线,渔船就如同进入地狱的渡船,载着山侯深入阴暗地府。 “天上地下,分层而存。下为阴,上为阳,下汲阴死,上参阳生。” 山侯轻摇折扇,面带惊叹,“哪怕不是第一次见,鄙人还是忍不住赞叹选址之人的眼光。此地的地势之奇,造化之妙,着实令人惊叹。” 幽冥教给外人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死气森森,像死人多过像活人,就如眼下这通往幽冥教河道,环境阴森,暗流汹涌,等闲之人若是不慎驶入这条河道,那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这条河道,就似通往地府的忘川之河一般,带来深深的死亡和绝望。 但山侯却是能看出,此地之地势乃是阴阳分层,生死两隔之局,下方死气越深,上方生气就越盛,在那一线天之下,是幽冥地府,但在一线天之上,却是人间仙境。 而连通地府和仙境的······ ‘就是此树。’ 山侯望向河道尽头,在那里,有一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冠直耸天际。它就好似神话传说中的建木一般,下通九幽,上及九天。 阴阳生死之气被这颗参天大树一并汲取,难以揣测的造化在树中酝酿。 ‘十年前,鄙人第一次来此地,那时这树虽高,却也还没高到这般地步,它汲取阴阳生死之气主要靠的还是树根和藤蔓,而现在······’ 山侯眼帘低垂,不使目中惊色露于外,只是手上折扇摇动频率却是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十年时间,对着这颗树却像是千年万年一般,原本的几十丈高整整长了十倍都不知,观这高度,千丈都有了吧。 至于那树躯,就更别说了,河道尽头的宽阔之地尽数被暗绿树躯阻塞,地上那巍峨的宫殿,在这参天大树前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幽冥教之人总是说总坛非是在此,也许在过去,幽冥教总坛不在此处,但现在,此处就算不是总坛,也比总坛更为重要了吧。’ 山侯心知这处地势有多奇特,恐怕数遍整个天下,都难以找出这等生死分层,阴阳两隔之地了,幽冥教这十年来的精力都放在此处,现在这处地界比之那总坛,也不知重要了多少倍。 “咚。” 渔船靠岸,发出一声沉响,摆渡人一双老眼微微睁开,看向那寂静无声的宫殿群,道:“进去吧,你该是认识路的。” “有劳摆渡人了。”山侯彬彬有礼地道。 这摆渡人看似只是个撑船的,实际上在幽冥教中的地位比阴无伤还要高,当然,实力也是如此。 山侯敢对阴无伤阴阳怪气的,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可不敢如此。 上了岸,山侯直接沿着黑石台阶往上,走到宫殿群前的广场上。 叫人惊奇的是,即便是山侯这外人到此,此地依然未曾出现一丝活人的气息,偌大的广场上唯有两列阴兵雕像站立在主道两侧,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山侯沿着阴兵雕像相对的主道上前进,直直走到第一座宫殿之前。 “山侯。” 高冠博带,身披阴阳袍的郁垒陡然出现在宫殿之前,“你来此,是有何求?” “不请鄙人进去坐坐吗?”山侯含笑道,“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郁垒神主。” 这幽冥教的宫殿可是神秘得紧啊,当初山侯也是这样被拦在外边,寸步不得进宫,今日他想试试入宫一探,结果还是被拦在宫殿之前。 “宫殿之中有什么呢?是否你们幽冥教那位从不现身的教主就在其中呢?”山侯颇为好奇地问道。 郁垒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如果想把命留在这里,那就进去吧。” 说着,他还让出了道路。 “哈哈,开玩笑的,”山侯连连摆手,“鄙人还没活够,岂会想留命于此,郁垒神主也真是没点情趣,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山侯脸色严肃起来,“郁垒神主也当知晓我天宫雷王和风后失陷在大夏,今日,鄙人就是来向贵方求援的。” “有你山侯在,雷王、风后想在大夏逃回去还不轻松?”郁垒淡淡道。 这位山部之主正面交锋也许就只有一个挨揍值得称道,但若论其他旁门左道、术法秘术,却是极少有人能比他更难缠。 有山侯来操作,即便是重伤的雷王、风后都有可能逃出生天,更别说现在传闻雷王夺走了神农尺。 “哈哈,要是光返回大玄,鄙人还是有点法子的,但雷王那家伙的雷刀还在大夏,拿不到雷刀,他是怎么都不肯走人啊。”山侯道。 “说得没错,”郁垒点头,“但与幽冥教何干?与本座何干?” 你山侯空口白话就想幽冥教给你们当打手,想得倒是挺美。 “别这么说嘛,大家都是盟友,守望相助那是应该的。”山侯搓搓手,一脸笑容道。 然而他的笑容并没有什么用,郁垒一脸不为所动,连回话的意思都没有。 盟友之说,有点过头了,双方也就十年前合作过一次,之后就分道扬镳了。甚至幽冥教还挖了一下墙角,把曾经的水部第二高手阴无伤给挖到了幽冥教。 况且对于幽冥教这样的邪道门派来说,盟友又值几个钱,一切还得靠利益说话。 山侯说了半天,见郁垒还是不为所动,砸吧两下嘴,无奈道:“好吧好吧,鄙人出底牌了,只要肯出手相助,我方便送幽冥教一个消息,一个你们一直渴求的消息。” “哦?”郁垒伸手道,“说。” “幽冥教一直想要的,是一个物品,一个人。物是药方,这药方被你们认定在五毒教,所以这些年,你们收敛声息,一直在西蜀道暗中活动。而那个人的下落,鄙人却是知情。” 山侯轻摇折扇,一脸从容。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山侯。”郁垒深深看着山侯。 “哪里哪里,都是国师慧眼如炬,神机妙算,山侯不敢居功。”山侯微笑道。 “萧冕······” 郁垒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道:“本座会让百鬼堂和千尸堂相助你等。不过无论成败,你都得将那个人的消息告知于本座,否则幽冥教,不吝于与大玄为敌。 十年前,本教在大夏大军之中下尸毒,毒死十万精锐,十年后的今天,本教也不介意让大玄的百姓尝尝这手段。” “郁垒神主说笑了,诚信乃是合作的基础,我方是绝不会失信的。”山侯笑道。 他还真没打算失信,因为他知道,郁垒所说非是危言恐吓,是真正做的出来的。人命对于幽冥教来说,并不值钱,这些人都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十年前,要不是幽冥教毒死了那十万精锐,大夏也不会兵败如山倒,败得那么惨,连关内道都割出去了。 “那便去吧。” 郁垒拂袖转身,渐渐消失在宫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