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微凉觉得很奇怪,以前她想和季臻一生一世,也没妨碍到别人,却总有人说她不配待在他身边,最好离开他。 现在她想放手了,又有人问她可不可以不放手。 她的感情,为什么总是有别人来指指点点呢? 林淮问完这句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多管闲事劝人家离的是他,现在劝人家别离的人,还是他,他的事儿怎么就那么多呢? 可看着季臻刚刚的脸色,林淮觉得,这婚如果真离了,夸张点说,能要了那个男人半条命! 乔微凉照旧没有回答林淮的问题。 做完所有的检查,乔微凉除了手上的伤还没完全好意外,身体基本没什么毛病。 林淮又帮她检查了一下手上的伤,伤口恢复得挺好的,就是现在看上去还有些丑。 林淮又重新给开了些帮助伤口恢复和祛除伤疤的药,身体虽然没有问题,但眼睛会不会再复发还说不定,林淮让乔微凉最近不要过度用眼,再多吃些可以明目的蔬菜水果调养一段时间。 乔微凉一一记下,全程季臻都绷着脸,一言不发的跟在一边。 等林淮的处方一开出来,就抢先一步拿过去。 “我去抓药,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不等乔微凉回答,就转身离开,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乔微凉看出来了,却没有多说什么。 气氛很尴尬,可林淮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说点什么。 “那个……之前他不知道五年前那个人是你。” “嗯。” 乔微凉知道,不过也知道得不算很早,不然那个时候被质问第一次交给谁的时候,她不会那样惊讶和心痛。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误以为她是故意想爬床上位的女人,所以才会这样讨厌她。 只是乔微凉没想到,原来季臻不知道那一夜是她。 该怎么定义呢?大概只是有缘无分吧。 林淮以为乔微凉怎么也该有些惊讶,结果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淡定多了。 把自己的头发抓成鸡窝,林淮咬咬牙,下定决心开口:“那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那天是他的生日,我们玩嗨了,不小心把他灌醉了。” 哦,原来他也是第一次啊,这么算来,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吃亏? 不过,因为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是季臻的第一次YY对象,林淮刚刚说的事,对乔微凉的冲击倒是没有那么大了。 他是第一次如何,她也是第一次。 难道他的的第一次还能更高贵一点。 “……” 面对乔微凉的淡然,林淮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还捎带着有些蛋疼,为毛他感觉接下来的日子,被某人抓去借酒浇愁的可能性很高? “他刚刚拿回季氏,有很多事要忙,很辛苦的,你就不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过段时间再和他说这件事么?” 林淮退了一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乔微凉是个很执着的人,她决定的事,多半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 “你觉得这种事,拖着就好了?” 乔微凉反问,眼皮微掀,一双眸子清冽坚定,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林淮默默地捂脸,为毛他突然觉得这女人还是看不见的好?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季臻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七八盒药。 走近了,他习惯性的想伸手环住乔微凉的腰,乔微凉先他一步站起来,又往旁边走了一步,季臻的手落空,僵在那里。 那手是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甲修剪得很短,颜色是健康的肉色,指腹圆润,漂亮得不像话,现在僵在那里,却莫名的孤寂。 林淮用力地搓了下自己的脸。 妈蛋!他竟然看着季臻的手差点把自己给看哭了! 僵了两秒,季臻收回手,淡淡的说:“走吧,回家。” 后面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似乎是害怕乔微凉会反感‘回家’这个词。 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别说乔微凉,连林淮都有种想把季臻抓过来揍一顿的冲动。 他是季臻啊!高高在上的云城一少啊! 就算被赶出季氏他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过话,现在他重新拿回季氏,又是国民影帝,他怎么能用这样卑微的态度说话呢? “季臻,我从未后悔过爱你,我为你做过什么,那是因为你值得,那个时候,你选择季善,我也能够理解,换位思考,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所以,你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什么。” 所以,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受不起,也不喜欢。 我乔微凉爱过的男人,应该是张扬肆意的,而不是这样的。 林淮被乔微凉这番话惊住,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理智? 在最紧要的关头被放弃,她没有哭着闹着,甚至还进行了换位思考。 她对季臻,到底爱到怎样深沉的地步? “我知道,不是亏欠,是我错过了太多。” 季臻苦笑。 是他错过了她所有的美好与成长,也错过了她曾经想要靠近的努力。 因为错过了,所以想拼命挽留。 “微凉,我说过我不会同意和你离婚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怕乔微凉提出的时候会太果决,果决到他没有为自己争取的余地,季臻先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会和乔微凉离婚,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乔微凉揉揉眉心,这个时间、地点和气氛,都不适合谈这件事。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我有些累,暂时不想说这个。” “好,我们先回去。” 季臻心里松了口气,想伸手去牵乔微凉,手刚抬起来又收回去插在裤兜里,率先走到门口等着乔微凉。 林淮跟着走出去,看见两个人并排离开的背影,有点想自戳双目。 明明人家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当初他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乔微凉配不上季臻吧? 啊啊啊啊!!!!他当初都干了什么!?坏人姻缘是要下地狱的! 上车后,乔微凉自己系了安全带,车里的气压很低,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牧钊没敢往后视镜看,专心的开车。 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推门进去,季善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一看见他们进来,立刻蹦起来。 “哥,微凉,你们终于回来啦!今晚吃什么?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牛排店,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在看见乔微凉自己找到鞋柜换了鞋,然后准确无误的走到沙发上坐下后,季善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 “微凉,你看得见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克制着激动,和刚知道乔微凉看不见的反应相差不大。 “嗯。” 乔微凉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午做了太多检查的缘故,她现在觉得很疲倦。 “真的!!太好了!我终于不用那么愧疚了!” 季善扑上来抱住乔微凉,嘴里尖叫着,乔微凉可以感觉到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自己感到开心。 “我有点累,你可以放开我吗?” 乔微凉拍了拍季善的肩膀算是回应,下一刻,季善就被季臻拎起来。 “哥,你干嘛?” 季善不满的问,瞪了季臻一眼。 “我不喜欢别的人碰季太太。” “……” 哥,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之前用这样的理由让你亲妹妹和你保持距离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许碰微凉了。 你妹妹的性别是女啊!!要不要这么夸张? 无视季善抗议的眼神,季臻把她按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并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再扑倒乔微凉身上。 季善气鼓鼓的瞪了季臻一会儿,算是勉强接受他的警告。 认真看了药的说明,季臻取出可以饭前吃的药,然后倒了温水递给乔微凉。 乔微凉接过,礼貌而疏离的说了声:“谢谢。” 季臻的手一下子收紧,脸色有些发白,半晌咬着牙回了一句:“不客气。” “……” 季善表示,她活了小二十三年,都没看见过自家哥哥这么吃瘪,又这么客套的一面。 “吃了药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 季臻说着拿走乔微凉手里的水杯,转身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和往常一样忙碌着,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季善感觉怪怪的,一点点挪到乔微凉旁边。 “微凉,我怎么感觉我哥好像有点不开心?” 季善说得还比较委婉,其实她心里最真实的感受是,我哥的心情貌似十分的不美妙。 “嗯。” 乔微凉依然淡淡的,打开电视,然后动手剥桔子吃。 黄橙橙的橘子,原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现在看在乔微凉眼里,却格外的鲜活可爱。 因为左手还没完全好,剥起来有些费劲,季善一把夺过去剥开,然后再把里面的果肉递给乔微凉。 “为什么呀,你眼睛重新看见,我哥难道不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吗?” 明明在微凉看不见的时候,哥哥那么紧张她,那么周到的照顾着她,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 “大概是因为,我要跟他离婚的缘故吧。”乔微凉回答,季善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就瞒着她。 “……” 季善脑袋有些当机,她刚刚是听见乔微凉说要和自家哥哥离婚么? “你不是很喜欢我哥么?现在他也很喜欢你了,你们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么?” 季善突然有些心疼,不知道是心疼乔微凉还是心疼季臻。 “不能,因为我不想继续爱他了。” 乔微凉坦然回答,如果她还对这段婚姻有任何的眷恋,都不会提出离婚,可惜,最后一丝眷恋,早在那个男人质问她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是因为我么?”季善呆呆的问,眼眶已经有些红:“微凉,我知道我以前有些不懂事,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也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我像你道歉,反正我很快就要出国去留学了,你也不会再看见我,你不要和我哥离婚好不好?” 其实,乔微凉想和季臻离婚,不关季善什么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联系,无非是她加速了乔微凉对这段婚姻的执念消耗速度吧。 “我从来没见过我哥这么在乎一个人。” 季善继续说,乔微凉想,她不是没见过,她是得到太多太容易,所以忽略了。 “微凉,我哥,很爱你。” 爱…… 为什么别人都能这样轻易的说出这个字呢? 乔微凉以前也说过很多次她爱季臻,不图他的钱,只图他这个人,可惜,并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现在,这些人有凭什么认为,她会轻易的相信,季臻是爱她的呢? “季善,我累了,不想再讨论这个事了。” 乔微凉说着起身上楼,也许,她不是这会儿觉得累了,她是爱得太累,所以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上楼,摸到裹着软胶的扶手,乔微凉晃了下神,然后才提步走上去。 推门走进卧室,墙壁上多了几盏昏黄的壁灯,屋里凡是有棱角的东西都被包上了,即便摔倒,也不会磕到。 其实这段时间季臻把她保护得很好,即便没有这么防护,她也不会摔倒受伤。 打开衣柜拿了睡裙进浴室,地砖换成了凹凸不平的花式,应该是今天白天新换的。 墙壁上多了一排不锈钢扶手,如果她想找什么,抓着扶手去找会更安全。 继续再看,花洒的高低调低了一些,她拿起来会更方便。 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为她做的改变。 乔微凉说不心动,是假的。 之前她就已经体会过了,季先生如果真的想宠一个人,就真的能把这个人宠上天。 乔微凉曾经想做那个人,但磕磕碰碰的受了伤,就不敢前进了。 她怕疼啊,很怕很怕的那种。 尤其是季先生这种打个巴掌再给颗枣的行为,已经让乔微凉不敢甚至厌恶起枣子了。 她不敢再贪恋这样的温柔,怕这温柔背后,又是她无法承受的伤痛。 她刚刚对季善说的是,她不想再继续爱了,那便是还没有彻底做到不爱。 毕竟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她只是,对这个男人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她不敢相信他是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好,总是会忍不住猜疑,他这样做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 就像季臻之前不相信她,所以发生了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质问乔微凉。 乔微凉现在也不相信季臻,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会质问怀疑。 这样的感情,会比之前的还要让人疲惫很多倍。 而且,乔微凉也讨厌这样不断猜忌着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更何况是季臻? 如果不能全身心的投入一段感情,乔微凉宁愿斩断所有,至少这样留给彼此的回忆,还是美好的。 卧室的浴室暂时还不能用,乔微凉去了书房隔壁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吹干头发,下楼,季臻饭还没做好,季善伸长脖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乔微凉没说什么,借了季善的手机先给阮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别墅,眼睛基本可以确定已经没事了。 阮清和季善的反应差不多,很开心,又说了很多让乔微凉注意休息的话。 最后他说:“微凉,撇开工作关系,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如果你过得不开心,就不要一直勉强自己,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好,我知道,那你先帮我看一下房子,我想买一套二居室,最好离公司近一点,精装修,可以拎包入住那种,如果有合适的,我到时会去看一下房。” “好。” 挂了阮清的电话,乔微凉又给殷席打了一个。 只响了三声,殷席就接通电话,然后不确定的问:“乔微凉?” “……” 这男人竟然还存了这个号码?乔微凉都已经做好了这个号码已经被殷席标记为骚扰电话或者拉黑的心理准备了。 “是我,这是我借的手机,明天我会买新手机,还用之前的号码。” “你看得见了?”殷席问,不知为何,乔微凉感觉他语气里有那么一丝开心。 殷席也会因为她看得见而开心? 还真是意外啊。 “嗯,我看得见了,去医院检查也没什么问题,之前积压的工作我会上手开始处理,不过我想过完年再正式回来上班。” “消极怠工?” 尾音上挑,带着难得散漫,再次印证乔微凉的想法,这个男人的心情真的不错。 “不,只是需要时间处理一点私事。” “离婚?” “是,不过不是全部,还有其他的事。” “好,不过后天公司年会,你最好让我看见你有出席。” 男人答应得爽快,那丝愉悦已经收敛干净,又习惯性的加入了威胁。 “好。” 乔微凉回答,挂断电话,转身,季善眼神复杂的看着乔微凉:“微凉,你想搬出去住?” “嗯。”乔微凉应了一声,把手机还给季善:“谢谢。” “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我哥他……” “季善,感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当初你明知道肖默轩背着你做过什么,却还是想要爱他,因为爱是不能用应该和不应该去衡量的。我没有觉得你哥不好,只是觉得,我们现在已经不适合在一起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乔微凉直接把季善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很理智,有时候甚至理智得有些可怕,但她现在已经没有抛开理智去做一件事的勇气了。 也许,这种胆怯只是一时的,也许,后半生都会如此。 谁又说得准呢? 拿起遥控器换台,安若柏要去拍广告的事,上了一个地方台的娱乐节目,虽然收视率和影响力完全没办法和那些主流媒体比,但也是前期基础必要的环节。 继续换,意外看见《乱世英豪》开拍的消息,男主角竟然又换成了肖默轩。 果然,做了赵董的乘龙快婿,效果就是不一样。 乔微凉看了眼电视上肖默轩的定妆照,服装并不是纯古风,而是偏近代,头发剃了一半,后面是长长的鞭子。 照片里肖默轩露出上半身,蜜色肌肤,八块腹肌,加上他那张脸,倒是挺吸睛的,只是不知道电影最终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 再往后面翻,温琦萱和《夙谋》男主角的绯闻依然传得沸沸扬扬,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探班访谈放出来,她的回答都挺高智商的。 按照这种宣传力度,粉丝应该很快就会淡忘她刚出道时用过‘温思思’这个名字的事吧。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要让人记住,就得不停地刷存在感,一旦消失在公众视野,很快就会被遗忘淘汰。 翻了一圈电视,没看见有关莫笙的报道,乔微凉放心了些,只要这件事没影响到他就好。 娱乐节目结束,后面开始播报新闻,乔微凉转到电影频道,上面正在放一部外国电影,乔微凉看了一眼,恰好,是山治的作品。 这部电影乔微凉五年前就看过,电影的构图和色彩运用都很自然,就像是平时生活中最常见的场景。 一般的电影都是在讲述一个故事,或者表达一种情怀,山治的电影,却是对生活的真实投射。 他没有对生活加以主观论断或者加工修饰,只是纯粹的,将镜头记录到最原始的东西展现出来。 乔微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这部电影时的震撼,电影散场后,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哭得像个孩子。 现在再看,那画面依然能唤起乔微凉心里的悲伤和难过。 她不敢再看,移开目光,然后就看见季臻倚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目光专注。 “饿了吗?再等十分钟左右就好了。” 他的语气很自然,乔微凉也没有觉得有任何怪异的地方。 她想,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竟然已经习惯每天吃到他做的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