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清幽所说,江隽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顾清幽却选择忽视江隽的目光,认真继续说道,“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你给我一个解脱吧!” 江隽没有回答。 “即使你的脑子里现在没有苏沫只有我,我也没有办法做到若无其事地跟你继续相处下去。”顾清幽站着一动也不动,眼神沉定地直视着他,清澈幽沉的目光里仿佛看不见任何的情绪。“我不想每天都担心你会记起苏沫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伴随着顾清幽的话音刚落,江隽瞳孔略微紧缩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盛景川让你有了这样的决定?” “跟盛大哥无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顾清幽坚定地吐出,然后忍不住笑起来。“只怪我之前不信盛大哥的话……” 两人隔得很近,顾清幽看到江隽的黑眸深处似乎如巨浪一般翻滚,可是气氛又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其实在回来的车子上时,顾清幽还没有决定“离婚”,但刚刚看到江隽,那一刹那胸口传来的锥心般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她也许以后每次看到他都会承受这样的痛……她很的很难受,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从江隽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让顾清幽感觉到了属于他的压迫力。顾清幽无视这样的感觉,深深吸了口气,不再看他,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准备往二楼的卧房走去。 然而江隽的脚步跟了上来,在她即将踏上去二楼的大理石台阶时,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顾清幽顿凝原地,淡淡地瞥去一眼。“ “你有为沐沐考虑过吗?”江隽沉声问。 “沐沐是个懂事的孩子,只要我耐心跟他说,他是能说得通的,而且我们会继续给予他父爱和母亲,只是不再生活在一起。” “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声音终于似乎有些控制不住,顾清幽冷冷地笑,并且挥动胳膊挣扎开江隽的钳制。 江隽的力道并不重,但顾清幽有些用力过猛,所以出于惯性后退了几步。 江隽试图抓住顾清幽,扶稳她,顾清幽瞥见,反而往后又退了几步,把跟他的距离拉得更开。 最后顾清幽索性站在了餐厅的门口,与江隽大概隔了半个客厅的距离。 她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此刻的他已经是她的仇人,眸底充满怨恨。 或许是被顾清幽此刻的眼神刺到,江隽的面庞微微收紧,垂落在身体侧边的手指不为所觉地抽动了下。 她从来没有以这样憎恨的眼光看着他,他知道,她此刻是真的很恨。 可他错了吗? 他只是想给予她和孩子一个家,如果让他们进行做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做不到。 左胸的某处在紧缩着,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疼痛过。 “你总是自以为是做你认为对的决定,你考虑过一次我的感受吗?”顾清幽语气冷淡地开口。 她这样质问,不是恃宠而骄,而是胸口真的太疼了。 举行婚礼的那天,她一直在心底感激老天的厚赐,让她能够拥有一场梦寐以求的婚礼,让她能够嫁给她最爱的人…… 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谎言。 他一直都只是在演戏,连婚礼都是他用心良苦的演技…… 到现在,她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她觉得她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一直在受他的摆弄。 她只不过要他的真心,即使他不爱她,她也希望他能真诚待她…… 为什么要他给予她真诚会这么难? 江隽无法回答顾清幽。 第一次面对质问,他竟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你还能说你是为我着想吗?”顾清幽牵动嘴角笑了笑,那样的嘲讽。 当她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必须要做一个选择时,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他,可是到头来,她根本就没有得到过爱情。 “你由始至终都只是为你自己着想,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顾清幽望着他,仿佛第一次这样专注地直视他的眼睛,目光幽冷。“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你看似给予了我一切,可是从未真诚待我,因为真诚的第一守则就是没有欺骗,而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我突然想到那一次你替我挡子弹,这会不会也是你的苦肉计呢?” “江隽,你告诉我,那是不是苦肉计呢?” “我想肯定是苦肉计,因为以你的聪明,而且当时又有叶朔和崔浩他们在,你怎么可能让自己受伤呢?” 顾清幽停了停,蓦地嘲讽地笑起来,整张脸上都是江隽不熟悉的表情,这令江隽不觉地微微皱眉。 顾清幽却笑着继续往下说道,“盛大哥说得对,商人的本性,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权衡利弊,而江隽你又是这样成功的商人,你更加懂得做出怎样的决定才是对你最有益的……所以,你一直缠着我,只因为你不可能再爱别人,而你需要一个家庭!” 顾清幽说到这里才停止。 然而,当把心底所有的抱怨宣泄出来,她却感觉自己的心好似掏空了一般,瞬间原本被填得满满的心,此刻只剩下空空荡荡。 就好像海上的浮木,本来已经寻找到一个依靠点,再也不用过海上漂泊的日子,却在停靠的那一刻,突然被一道巨浪打来,再次漂泊…… 他为什么这样对她? 明知道她心底最渴求的是什么,却用她最渴求的来欺骗她? 这根本不是同情心和怜悯,这只是自私自利,而他对她的好,不过就是把她当做可供乐趣的玩物! 似乎正经历着人生最痛苦艰难的时刻,顾清幽面无表情,最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请不要再打着照顾我和沐沐的幌子来实现你的自私,如果你真的有同情心和怜悯心,那就放了我,从此你我毫不相干!” 把这最后一句话说完,顾清幽不管江隽此刻是如何想的,她将目光从江隽沉郁的脸庞上移开,不等江隽的回答,再次迈开步伐朝向二楼的卧房。 江隽从头到尾的沉默,他深不可测的幽深黑眸,根本让人无法洞悉他在想什么。 顾清幽再一次与江隽擦身。 即使在与他分开的三年期间,她都没有放弃爱他,可是这一刻,她的心终于失去了知觉,仿佛连自己都感受不到跳动,也不再为他跳动…… 在与江隽擦身而过的那一刻,顾清幽垂下眼帘。 然而,这一次江隽还是擒住了她的手腕,没有让她回卧房。 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她此刻必定是回房间收拾行李。 “我不会跟你离婚,无论怎样。”江隽沉着面孔,面庞在一刻变得冷峻,幽深的眸底闪着不容拒绝的光。 “可是你就像再有权势,你也不是法律!”顾清幽瞪着他,但很快又偏过头,把目光放向面前的大理石楼梯,疲累的语气平淡至极地道,“至多等两年,我们就能离婚!” “是吗?可是我们根本不会分居。” “江隽,你简直让我恶心。” 顾清幽说完这句话,江隽又很久都没有回答,偌大的厅里,仿佛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清幽感觉到江隽的手指渐渐放松了力道,她一点一点地从江隽的禁锢中抽回手腕。 “你既然无法再爱任何人,那就应该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而不是自己悲剧的同时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丢下这句话,顾清幽紧紧地揪住了身体两边的衣料,然后踏上台阶,再也没有回头。 …… 顾清幽没有回房间收拾东西,因为知道即使收拾好行李,若没有江隽的准许,她也不可能踏出江家。 她来到了沐沐的房间,静坐在床畔,滞怔地注视孩子天真无邪的睡颜。 她和江隽之后是否会离婚且不说,但她和江隽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孩子那样聪明,他一定会注意到,孩子到时候会怎样的难受和失落啊? 顾清幽抬起手,疼惜地摸了一下沐沐的额头,然而下一秒,顾清幽身体一震,她伸手又探了一下沐沐的额。 惊讶于沐沐额头上传来的灼热温度,顾清幽赶紧把沐沐从床上抱了起来。 江董夫人正好进来,本是想要跟顾清幽说说话,却不想看到顾清幽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清幽?” 顾清幽回答,“沐沐额头很烫,可能发烧了。” 听闻,江董夫人急急走到顾清幽身边,亦伸手探了一下沐沐的额头。“的确很烫……去医院吧!” …… 顾清幽没想到沐沐会突然发高烧,所幸的是医生替沐沐做了检查,说沐沐没什么大碍,突然发烧可能是跟最近转冷的天气有关,只要退烧就没事了。 尽管是这样,顾清幽还是没有听取江董夫妇的劝说回家用晚餐,她一直守在沐沐的身边,不肯离开沐沐一步。 江董夫妇在江隽的劝说下先回了江宅,江隽和顾清幽都呆在病房里,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孩子此刻较平日略微苍白的稚气小脸上。 “回去吃点东西吧,我留在这里照看沐沐。”江隽轻轻扶了一下顾清幽的肩膀。 顾清幽冷漠地挣开了江隽的手,她想不通,再经过刚刚的谈话后,他依然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