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志含泪望着老人,心中暗道:“师父不是好得多了吗?怎的尽说这些丧气话,似乎是在交待遗言……” 老人的声音稍歇一会儿又再响起:“志儿,把石案下面洞中的东西拿过来!” 林云志起身,依言拿出的竟是一只小木匣。 “打开!” 林云志打开木匣,里面却是一卷草书的帖子,他心中顿时大感奇怪,师父因何对书帖这么慎重? 白无常林冲见到书帖,眼中突现异彩,颤声道:“志儿,这一卷书帖,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云志激动的看着师父。 “十年前,你师祖让我趁寻药之机去会稽草山寻找书圣王羲之的后人;相传当年书圣在会稽溪边所作的兰亭集序中,隐有西楚霸王项羽所藏于草山的宝藏秘密,而宝藏中更有项羽焚烧秦皇陵时偶得的长生之药天回丹;可世间所存之帖皆为兰亭贴的摹本,只有找到原贴才能……;机缘巧合之下我不负师父所托……正待将书帖带回地府让师父参详,可回府之时却……” 林云志不由听得神往。 “志儿,你要把书帖保管好,替我交给你师祖;……将你身上的阳诀给师祖看看……或许能查到你……身世;还有……为师当年有一小女……为师一时不查,被歹人所掠……下落不明,替为师找到……你师妹。”白无常林冲眼见气有不继。 “师父……”林云志不知老人已是回光返照。 “别说话……”白无常林冲打断林云志。 “将石案下的石板搬开……取出包袱。” 林云志听言,忙又搬开石板,取出一个蓝布小包袱。 “取出来……” 林云志打开包袱一看,原来是一片灰背龟壳,上面刻有一行行鸟形文字和图案。“师父,这是……”林云志不解的问起师父。 “这天寿宝甲乃是七百年前西楚霸王项羽师父所传下的上古秘籍;两片宝甲,一为内修,一为外式;当年西楚霸王便是凭此横扫天下,若非霸王恃勇不谋……哎……”白无常林冲一阵叹息。 林云志追随白无常林冲八年以来,曾专门修习过上古文字,当下拿起一看,果然甲片之上、隐约现出密密麻麻的几行鸟篆小字,当下他也无暇细看,只是现在终于明白了师父逼他学习鸟篆的苦心。 “天寿宝甲是为师同书帖一道得来的,过中缘由已不及细讲,将来你自会知晓……”说到这里,白无常林冲,又是一阵激动,他仿佛回想起了往日的……,良久才颤声道:“为师虽不知地府堡发生了何种变故;但你师祖功力盖世,举世无双,定无大碍;你一定要不负所托……”说到这里,声音已渐渐嘶哑,须发籁籁而动。 林云志见状,忙扶起师父,口中急道:“师父你放心,志儿一定会将书帖亲手交到师祖手中,一定会找到师妹……”石室中的空气忽然间显得凝重而悲惨。 “天寿宝甲,那载有外式的一块,就是你手中的那一块,另一块载有内修的,下落不明,将来你务必要寻回,有外式而无内修,空有形而无力,等同废物!不然,凭你天资聪慧,为师早已传授与你” 林云志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使双甲合壁。 白无常林冲一口气说到这里,那一丝支持他的残余之气,已将桔竭,一阵呛咳之后,眼光又开始黯淡了起来! 林云志一看情形不对,忙连声唤到:“师父!师父!” 老人痛苦的一阵抽搐之后,才回过一口气来。 林云志声泪俱下的道:“师父,今天前来下手的人是谁!” 老人看着林云志,喘息着道:“是昔年师门叛孽之一,还有一人蒙面,为师不敢肯定。为师的……本要亲自……杀尽……这般狼心狗肺……之徒,看来只有……含恨……九泉……” “师父!志儿发誓必定完成此志,尽殊群凶!” 老人脸上掠过一丝安慰的笑意! “为师的……此次下山……回程之时……就已发现……有人追踪,当时……不以为意……想不到……竟成千古……恨事……” 最近数月,白无常林冲曾下山数次,林云志虽然心中猜疑,但又不敢开口追问师父的行踪。 老人喉间,忽然响起一阵咕噜之声,面泛潮红起来。 林云志连声追问道:“师父,凶手是谁?师父,是谁呀?” 老人嘴唇一阵抽动,但却说不出话来,喉间咕噜的疾声更甚,一双眼睁得滚圆,凄厉至极,终于挤出一句话道:“凶……手……首页……” “什么?师父,什么首页?” 老人的手臂举起又放下,指头虚软的指一指石案上方石壁的一方小孔。 林云志福至心灵的随指一看,指的竟是石案上方石壁插挂物件的小孔。 “师父!您的意思是说岩壁的小孔中有……” 老人的眼睛连眨,表示他说的正对。 老人脸上的红光渐退,眼神也逐渐暗下去,喉间又是一阵急响,“咕噜!”一声后便已寂然不动,只是双眼仍然未闭。 林云志已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师父死了!在这冷酷的人世里,曾经给他温情厚爱的老人,已撒手人寰,死在不知名的仇人手上。一时之间,他感到全身麻木,脑中更是一片混沌,整个人泥塑木雕般的痴立不动,仿佛灵魂已离开了他的躯壳。 刺骨的寒风,一阵阵从洞口飘入! 石室中静静的躺着老人的尸体,这一日之前还督促他练功的老人,已然作古,一瞑不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嘶泪尽之后,眼角之中,竟然渗出了血来。 半晌之后,他收泪止泣,满腔的悲愤凄苦,已化成了熊熊的复仇烈火,在心底燃烧,在胸中澎湃。他不自禁的又向老人的尸体瞥去。当年江湖闻声色变的“地府招魂左使白无常林冲”,竟然死不瞑目,两只无神的眼睛仍然大大的张着。 林云志双膝下跪,凄凄的叩拜道:“师父,志儿发誓,此生一定继承恩师未完的遗志,为师父报此血海深仇,以谢恩师的天高地厚之恩,师父!您安心的瞑目吧!”拜毕,两眼望去,老人的眼却仍然未闭。 他突然猛想师父最后手指的方向,正是石壁上插挂物件的小孔洞穴,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东西,使师父死不瞑目。 心念一动,林云志缓缓站起身来,过去取出了石壁孔中插着的粗铁杆。见壁上立时现出了一个洞孔,他伸手一摸,竟取出一个细长的大布包,入手十分沉重。 林云志连忙解开来一看,不由惊得呆了。布包之内,赫然是一柄三尺长的乌黑怪棒,怪棍前粗后细,前端布满乌黑小刺,后段手柄正中有三个触目惊心的字“打魂棒”。 林云志激动不已的小声念着:“打魂棒!打魂棒!打魂……” 怪棒之下,压着一张布卷,和一本薄薄的小绢册。他先打开那布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打魂招魄,惊人间!一式双绝,泣鬼神!”这两句话的后面,是数行小字,似乎是在解释兵器的来历和一种极其诡异的招式。他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参详之下,立时彻悟。 原来打魂棒有两根,是当年打造无常剑和招魂幡余下的玄磁铁所铸,被本代地府主人分别赐予了招魂左右使者黑白无常两师兄弟。这玄磁铁乃上古天外所陨落之物,可扰人心智,如是内力深厚之人使用更是威力无比。 布卷上附了一式诡异至极的招式图案和口诀“前打天池太阳穴,后拍双腰命门府”。虽然仅有一招,但施展出去,角度方位都大异常轨,当真有神鬼不测之妙。任你武功绝世,也难逃这一式双绝。 林云志边看边澜澜自语道:“一式双绝,难道就指的是这一招?”他不及细想,顺手又拿起了那本薄薄的小绢册。绢册的封面上是一行夺目的血红小字“地府叛孽录”。 信手翻开,首页之上,有一行血字“地府叛孽,清理门户”。原来别都地府的府规甚严,相传数代已有十几位孽徒被赶出;而被赶出的部分弟子却不思悔改,倚仗着地府所传的奇门神功在外作恶;因此外间有不明真相的往往把账都算在了别都地府的身上;本代的地府主人为此,在十年前专门作了叛孽录一本,让白无常林冲所持,并代师门清理门户。 见首页的血字下面写着“阳魔武大郎”,林云志心中不由一动。再往后看,绢册共有十页,每页有一人名,其下附有此人之爱好特性、所用兵器等等,其中第五第六页的名字之上划有一条血红的粗线。一时之间,林云志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于是只能重新把各物用布包好,坐在师父身旁苦苦的思索起来。 半刻之后,林云志不由恍然而悟;他心中暗道:“师父近几月来下山数次,地府叛孽录第五页第六页的人已除名,显然这两人人已死在打魂棒之下。而师父最近一次回山,应该发觉行迹已露,被人跟踪,所以才事先做了安排。自己在追问今天血案的凶手时,师父曾断续的说到首页,看起来这凶徒必是阳魔武大郎无疑!” 想透彻之后,林云志回到老人尸体旁,下跪叩道:“师父,志儿决不敢负恩师遗志,誓以此生再练绝艺,仗打魂棒诛绝仇人,您老人家瞑目吧!” 老人此时似乎心事已了,圆睁的双目才轻轻地合了起来。 林云志怀着沉痛至极的心情,封闭了岩洞,埋葬了师父。尽哀之后,他把那块天寿宝甲和地府叛孽录贴身藏好,又把打魂棒严严地包好,才下山出谷而去…… 这一天清晨时分,官道之上出现了一个冷漠无比的美少年;由于他长得仪表非凡,使人不自禁的要看他一眼;但因为他的面孔冷漠得如同九冬寒霜,又让人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他就是身世不详,突遭惨变的林云志。他怀着一颗充满悲愤仇恨的心,踏入了茫茫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