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心理防备,我的脸被小鹏扔过来的魔方正中鼻梁! “不好,不行!” 他又喊了同样的话,瞄了一眼身边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大人,以及顺着鼻孔画在我脸上的血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我鼻子差点没疼歪,玛德,还特么有天理吗?我一伤者还没有说啥呢,这小子自己却好没影哭了?哭毛啊! 我苦着脸,哼了两声,任由瑶馨慌手慌脚用餐巾纸和卫生棉给我擦鼻血,转过脸问小鹏,“你这小子,喂,你哭啥呢?你咋还哭了?” 除了我,陈老师、张院长几个都不说话,而是神情紧张盯着小鹏,等待孩子的反应。 然而,根本没有任何我能猜到的反应,小鹏根本不回答我,而是又抓起另外一个魔方,狠狠向我扔过来,一边哭一边喊,“不对,不好~~~” 猛偏头,魔方挂着风,从我额角边飞过去,砸在身后的瑶馨身上,然后噗地掉落地面。 这下,我彻底蒙圈了,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怎么就惹到这个小阎王了呢? 直到这时候,陈老师才像反应过来,绕过桌子,一把抱住小鹏,喊,“小鹏,小鹏~~~你怎么能打叔叔呢?” 孩子不回答她,一边挣扎,一边冲我张牙舞爪,口中吐字清楚,却始终重复着简单不好、不行、不对,这几个词。 我盯着他,愣了一会儿,用棉签堵住鼻孔,拿过手机给简约发语音。 “简约,我被打了,真特么悲催,被孩子用魔方砸鼻子上了,这特么鼻血流的,跟长江那么长…” 简单将刚才突发情况留言给简约,很快,她给我回信息,“潮潮,你伤的严重吗?没事吧?” “没事,得亏魔方是塑料的,还好没破相。” “没事就好…哈哈,可惜我看不见你现在的囧样!潮潮,我也许该恭喜你啊,嗯,恭喜了!” 我没好气,在陈老师和张院长几人目光注视下,质问简约,“喂,你还有点同情心没有?我都这样了,你却还说恭喜我?呀呀呸,你简约到底是何居心?” 她们几个听着我像掉戏文一样的夸张语气,一个个捂着嘴笑。 简约很快给我回过来,文字中间都透着笑意。 “潮潮,嘻嘻,我好像能看到你现在鼻子都气歪的样子呢!哈~~~不笑话你了,说正事!” “潮潮,小鹏刚才的反应应该是在和你交流,听着,是主动和你交流!” 我立即回语音,“这也叫交流吗?哎呦,如果每次都是这种交流方式,那我还不得吓死啊!还好他手边没有刀叉,不然我鼻子上就该多俩血窟窿了!” 过了几分钟,简约给我连续回了几条长信息。 “好啦潮潮,多大人了,怎么还那么娇气呢?刚才我已经说了,小鹏的情况属于比较典型的阿斯伯格综合征,他并不是不愿意和别人交流,而是存在严重的技能*流障碍!潮潮,这个我就不和你多解释了,简单讲,技能性不是功能性,也就是说,小鹏的语言能力、思维能力没有问题,只是他没有学会并且掌握该怎样和别人表达情绪,不知道如何传达自己的想法。” “比如,在这类患者心里,分不清如何做才是向对方示好,也不知道怎样展示自己的不满和观点差异…甚至他的表现完全就是相反的!就像刚才用魔方砸你,也许这是对你表示认可或者赞赏,当然,也有可能是提出不同意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传递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通过伤害你的方式表达。” “也许,正因为这些患儿在很小的时候没有学会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总会被大人误解,久而久之,他们便胆怯于敞开心扉,想和别人交流,但却总是做不好,进而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孤僻,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所以潮潮,你不用和孩子计较,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他们的,对不对?嘻嘻,来,跟着我的话,深呼吸…嗯对,你做了吗?深呼吸…” 我四周围满了晶馨康复中心的教师,而我也很‘大方’地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让大家看,结果,简约发给我带着几分‘哄’的信息就被大伙儿一字不漏看在眼里,我这叫一个臊啊! 瑶馨哈哈笑着,捅我,“江大哥,简约姐让你深呼吸呢,快点,我们一起监督你做!” “去!” 我瞪瑶馨一眼,“少起哄,一边待着去!” 几个人又笑,而简约的信息则一条又一条叮叮咚咚响着,发过来。 “潮潮,你这样做…” 简约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极大耐心,远程指挥着让我们按照她说的方式进行深入测试。 大家仔细看了几遍,点点头,陈老师就说,“江先生,我觉得你这个朋友水平很高,她的建议应该试试的。” 我能说不行吗,于是,鼻子上塞着卫生棉,脸上残留着淡淡的血迹,再次坐好,苦逼得不行。 陈老师抱着小鹏,孩子的情绪这时候已经不那么激动,脸上重新恢复那种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漠然态度。 按照简约的指令,我看了一眼瑶馨,发现这丫头脸已经红了。 “那个…小鹏啊,叔叔这里还有几个魔方变化呢,给,看看!” 将手机放在小鹏面前,他不抬头,我耐着性子在他眼前晃动,小鹏头扭开,我的手就凑到对应方向,总之就是要让他看。 互相斗了几次法,孩子不躲了,虽然没看我,但目光已经转到手机屏幕上。 我说,“你看这几个图,是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你能搞定吗?好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能搞定了…不过,能不能搞定也不是点点头说两句的,是要动手复原,对不对?” 我就像对着一根木头喋喋不休,“我知道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但叔叔和老师还是希望能亲眼看见你做啊!要不你试试?” 我把手机慢慢向后拿,生活老师连忙将已经对好的高等级难度魔方摆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小鹏的注意力终于都放在魔方上了,他伸出手,想要去拿… 我却猛伸手,压在两块魔方上,摇头说,“这不行,你要拿魔方可以,但你得…嘿嘿,你得亲亲叔叔!” 他不动了,也不抬头,始终盯着我的手看。 我招呼瑶馨,“喂,死丫头,还发傻呢?赶紧的,一会儿这小子注意力又转移了!” 瑶馨有些扭捏,我一把拉住她向下拽,左脸迎上去,喊,“快亲,做示范!” 我们的动作有点大,小鹏正对着,像是被吓到了,抬起头看。 “亲!” 我话音刚落,瑶馨那柔软的唇迅速贴了上来,双手抱住我的脖子,眼睛里闪着泪花,狠狠亲在我脸上。 波~~~ 我愣了,心扑棱扑棱跳。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明白这只是一个测试,是示范,就是演戏给小鹏看的,但还是肝儿跟着颤了。 时间凝固,差不多三秒钟,也许三个世纪那么长,瑶馨羞红着脸跳开,向后躲,都不敢看我们了。 我顾不上回味这个吻,转向小鹏说,“小子,看清楚没有,亲一下叔叔就能得到奖励,给,拿着啊瑶馨!” 将一个魔方递给她,瑶馨接过去,脸红的就像一块红布,手上却开始胡乱转动起来。 也许这一切发生得太不寻常,而且小鹏被陈老师抱着,头固定在对方怀里,便只能瞪着眼看我和瑶馨表演。 然后,孩子的目光又盯在瑶馨手里的魔方上,身体立即扭动起来,嘴里开始喊,“不行,不对!” “什么不行不对?!” 我冲小鹏示意,“你是说她的方法不对吧?那你来啊,你给叔叔做示范好了。” 我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听明白我的话,反正就是颠过来倒过去说着差不多意思的话。 他没反应,我急了,又冲瑶馨喊,“瑶馨,还有一个了,来,你再亲我一下,然后这个魔方就归你了!” 说着,我再次探出头,将右脸对向瑶馨,“来,亲一下!” “不对,不行~~~” 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小鹏突然挣脱陈老师,猛地扑向桌子,抓起剩下的那个魔方! 下一秒… 啪~~~ 我直接哭了,鼻血狂流啊! 并没有换来小鹏的亲吻,眼前金星乱冒,再次被对方砸中鼻梁! 我愣住,瑶馨愣住,陈老师和张院长…所有人都愣住了。 心开始向下沉,我明白,从小鹏将魔方扔过来砸中我的那一刻,简约的实验…已经宣告失败! 按照她的想法,我和瑶馨(或者和某个别的人)进行亲昵动作,比如亲吻面颊,就是传递:这样做才是人与人正确的交流方式。 我们做示范,然后告诉小鹏,只要他这样做了,就能得到奖励---去玩难度更高的魔方。 这样一来,就会形成一种连续训练,造成先后顺序和动作上的流程。 先做A,再做B,这个次序才是正确的顺序,这个动作才是正确的表达方式,并且做对了就能得到奖励。 当时我们几个差不多都相信简约的判断,发指令、奖励、纠正,并且突破点放在小鹏唯一关心的魔方上面,似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吧? 但,现实的残忍终于告诉我们,自闭症治疗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而简约和我一样犯了错误,她太急功近利了,她的方案,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 三千字大章,明天争取继续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