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的雾很浓,陆汐下楼时,只看到大门外一片白雾茫茫。影在迷雾中晨练,穿着一身练功服,英姿飒爽。 这是陆汐第一次看到她练功,很是惊愕,“影,想不到你的功夫这么好。” “都是阿尧教的,银兀身边的人多少都会一些拳脚功夫,不然有个风吹草动的话,怎么保命呢。” 影收起拳风走到陆汐面前,静静看着她很久,道:“汐汐,你知不知道昨天冯夫人跳河自杀了吗?” “……什,什么?自杀了?”陆汐回想起封霆煜情绪不对,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就自杀了?” 影和冯夫人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无动于衷,淡淡道:“大概是人言可畏吧,这场风波来势汹汹,国外媒体都传遍了。封氏集团也因为此时被推上风口浪尖,冯夫人可能是为了平息风波。” “可也不需要自杀啊,以霆煜的手段肯定能压下去的。” 压下去? 哪有那么容易。 影心里很清楚这是谁所为,而以盛卿尧的狠厉,绝不会在这种势头上收手,他的报复会接踵而至。 封霆煜那样聪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是谁所为,所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风,谁都挡不住。 她留在A市,说不定会成为盛卿尧和封霆煜对战的炮灰。 于是影又道:“汐汐,我可能得回越南了,你要去看看银兀吗?这些日子他常打电话说希望你回去,你看?” 陆汐摇摇头,“我终究和那儿格格不入,再加上霆煜也在这边,我不回去。影,你回去了的话,还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可能不会了。”影睨了眼陆汐,迟疑道:“汐汐,如果银兀一定要你回黑三角,你怎么办?” 陆汐没吭声,她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只能这样了。 “银兀是个狠人。”影提醒道。 “狠人又如何?” 这话是封霆煜接的,他洗漱好下楼了,一身挺括的西装衬得他十分英俊,一夜未睡,瞧不出丝毫疲惫。 他冷冷看了影一眼,跟陆汐道:“汐汐,你上楼去换身衣服,等会儿我带你去送一送妈妈。” “嗯!” 陆汐走后,封霆煜把影一把拉到了浓雾中,沉着脸盯着她看了许久,又无奈又唏嘘又痛心疾首。 “影,我一直以为,我们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朋友。” 影神色有些慌张,“自然是朋友。” “是么?”封霆煜挑起眉峰,眸色凌厉,“那你告诉我,盛卿尧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你在接应他?” 影别开头,淡淡道:“霆煜,你太高估我在阿尧心里的价值了。他是黑三角的主宰,身边卧虎藏龙,想要救他出去易如反掌。” 影一顿,又道:“而且,他手术过后我就回来了,我根本没机会碰到他。” 封霆煜一手捏着影的下颚,把她别开的脸扳正对着自己,“看着我的眼睛,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不是我做的!” 影有些言不由衷,在封霆煜面前她很难伪装,可也不想承认这事儿,她知道背叛封霆煜的下场是什么。 然而,她生在那个地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封霆煜也没为难影,问道:“他在哪儿?” 影没说。 “那你就安安分分待在这儿,一辈子别想离开,你且好生看着,我是如何把那个混蛋挫骨扬灰的。” 封霆煜说罢阴恻恻扫了眼影,转身回到了客厅。 陆汐下楼了,穿着件黑色打底衫,外面套的是一件黑色羽绒服。没有化妆,一张脸巴掌大,素净白皙。 看着她那羽绒服,封霆煜微微蹙眉,“汐汐等会儿!” 他很快跑到楼上拿了件深色大衣下来,让陆汐把羽绒服换了下来,随后解释道:“妈跳河的时候也穿着黑色羽绒服,我不想看到。” “对不起!” 去幽园的途中,陆汐一直想安慰封霆煜,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她和冯淑月的关系不好,也没太伤心,矫情的话也讲不出口。 于是她道:“别难过了霆煜,还有我和孩子陪着你。” 封霆煜轻叹了一声,“以前她在时特别不愿意看到她,现在她离开了,整个世界好像都空了。” 陆汐握着他的手,没吭声。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会觉得可惜,才会想起那些被遗忘许久的好。 幽园里一片静谧,空气中还有纸钱独有的那种气息。 莲嫂过来打招呼,“陆小姐……” “叫少夫人!”封霆煜淡淡道。 莲嫂从善如流,“是,少夫人,你怎么也来了?听二少爷说你怀有身孕,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出现的。” “不碍事,我过来送送冯夫人。” 说送,其实就是把骨灰盒送到公墓园下葬,封家在公墓园是有祖坟的,但凡是封家上了族谱的人都会葬在那儿。 莲嫂犹豫着道:“二少爷,夫人曾经提过她死后不愿意葬在封家祖坟里,她不喜欢封家,说封家的根太坏。” 封家的根太坏…… 陆汐下意识捂了下小腹,牵住了封霆煜的手。 封三走过来道:“二少爷,不然就把夫人放在家里吧,我守着这儿,每天也好给她上上香。” “洒到海里去吧,她在封家困了一辈子,找个自在些的地方。大家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这是个很随意的送葬,仿佛就像冯淑月死那样,死得很猝不及防。 海上的雾很大,封霆煜一行驾着快艇,一路冲出了好几十海里。 骨灰是封三去洒的,他抱着冯淑月的骨灰盒,站在甲板上一点点把骨灰洒进海里,嘴里还念念有词。 莲嫂和老刘洒丢了好多纸钱在海面上,浮浮沉沉飘了很远。 封霆煜就站在船舱边看着海平面,微眯着的星眸里透着星星点点的寒光,跟利刀似的。 “霆煜,你在想什么?”陆汐轻轻挽住了他臂弯。 “在想我们封家的女人,从我记事起,封家的好多女人都在妈妈这个年纪相继去世,死法各异,她们都是被辜负了的女人。” 他转头看着陆汐,柔声道:“汐汐,我这辈子不会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