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城是何等的人精,一下子便看出了不对劲儿,不禁苦笑:“舍妹年幼不懂事,有得罪夫人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呵呵。 一个不懂事,就可以推的干干净净了? 魏三娘睨了他一眼,凉凉道:“我可没瞧出来有什么不懂事的,说要来给我四个孩子做继母时,可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呢。” 楼明城心中一僵,真是恨不得狠狠的将自己妹子给晃醒。 她还真是敢说,以为这是在楼家吗?大家都得让着她,也有自己护着。 “这件事,是她的不对。”楼明城还是很识时务的,当机立断:“我会让她亲自过来跟您赔不是的。”其实魏三娘也未必就真的跟个小孩子过意不去,要的就是个态度。如今楼明城既然俯下身段,她也自然不会拿捏着不放。便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年岁跟三郎差不多,我还能当真跟个孩子过意不去? 只是楼少爷,你家这妹子的性格,可要改一改,不是所有人都跟我这么好说话的。” 这句话多少有些羞辱,楼明城却点了点头:“是,这次我便带她去盛京,亲自管教。” 去洪都还是去盛京,这些魏三娘都不感兴趣,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楼明城在盛京那边做的如何了。 “盛京人爱饮酒吃肉,对拨霞供的接受度更高一些。” 楼明城将在盛京的事情一一讲给她听:“只是他们生性豪放,洪都的那种小锅子不大适合。我在盛京请了两位老师傅,除了牛羊肉卷之外,还有兔肉,一些内脏。哦!” 他补充:“那种黑色的豆腐,因为口感像肉,价格却比肉要低廉的多,广受欢迎。” “太好了。” 魏三娘眼睛都跟着亮了:“不瞒你说,我一直怕北狄人不大适应,没想到竟然这般顺利。” 看着她欢喜的样子,楼明城只是微微一笑。他并不会说这其中的过程艰难,前期跑断腿的调研和后期变态式的改善。可做生意就是这样,魏三娘身后的那罗延和李泾之,就是她强大的资本,若是自己再不能顺利的搞定这些,试问,要他还有何 用? 生意场与婚姻一般,势均力敌的对手和伙伴,才能走到最后,最为长久安稳。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婢女过来,说是将军回来了,知道楼少爷在这里,请他过去叙话。 魏三娘点点头,而后笑道:“你这次回来的正好,天香楼那边若是来人,你顺便一道摆平就是。我也不耐见那么多人,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送走了楼明城,她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想起那天李小妹想吃又没吃上的揪面片,便换了一身方便的衣裳去了厨房。 暮色降临时,一家子都围在一块儿。 桌子上摆了三幅碗筷,婢女说,将军至今还跟楼公子在书房里谈事呢。 魏三娘心中嘀咕:到底是什么事情,说了一下午还不够的。 可面片就得趁热喝,照顾完女儿和儿媳,又跟安安玩了会儿,她心里越发的不安,趁着夜色,悄悄的去了李泾之的小院。 三月的夜间还透着寒,魏三娘拢了拢身上的夹袄,婉拒小厮想要去通报的提议,只身进了院。 院子里面一片静悄悄,宽阔的院落在暮色下显得有些萧瑟。窗户上印着两人修长的剪影,而楼明城有些激动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溢了出来。 “她.......姑母.........你曾经.......” 而李泾之低低的说了句什么,楼明城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跟着,门吱呀的开了,光秃秃的院子连颗树都没有,一览无遗。魏三娘便这么直挺挺的跟楼明城撞上了。 她微微一笑,心里早已经骂娘了。 好在楼明城并没有在意这个,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都咽了下去,紧握拳头,快步离去。 魏三娘扭过头,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明玉。” 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淡淡的柔情:“你怎么来了。” “哦。” 她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僵硬的举起手中的食盒:“看你晚上没过来吃饭,给你送些吃的。”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到李泾之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缓缓让开身子:“外面凉,进来吧。” 这一进去,她便有些后悔了。 地上随处扔着被团成球的纸张,新鲜的墨迹从里面透了出来。而光洁的案几上,那一摞洁白的宣纸却下去了一大半。 她知道李泾之的习惯,一心烦便会练字来让自己安静,可写出的字最后却都会被销毁。 地上扔了这么多,可见这回的事当真是让他为难了。 魏三娘将食盒放在案几上,顺手将一旁的笔墨纸砚全部收到角落处,这才打开盖子,端出里面的海碗。 黄橙橙的鸡蛋块儿和切的碎碎的黑木耳。盖在白花花的面片上,红红的汤汁上还飘着翠绿的葱末,一看就香。更别提那酸酸甜甜香气四溢,勾着人的五脏庙。 李泾之这才觉得腹中有了一丝饥饿,这些年行军打仗,一个人习惯了。竟然不知原来被人牵挂的滋味是这般,顿时心头浮起一丝激荡,凝视着小妇人的面庞。 魏三娘一抬头,便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乱了一拍,将筷子塞到他手上:“小妹最喜欢吃这个了,见你没来,叫我给你送点。” 李泾之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果真如想象中一样,绵软的鸡蛋裹着劲道的面片,和酸汤一起入口,令人食欲大开。不知不觉,他竟然将一碗都吃了下去,整个人身体也暖暖的,疲惫一扫而空。 见他眉间松弛,心情看上去不错的样子,魏三娘踌躇着终于开口了。 “那个.....” “嗯?” 魏三娘狠了狠心,将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纸摆在他的面前。 李泾之拿起来一看,好看的浓眉渐渐又蜷缩到了一处。 “这是什么?” “生辰八字啊。”“我自然是看得出来这是生辰八字。”他身子往后一靠,下巴微微抬起,一双凤眼紧紧的睨着她,声音缓慢而威严:“只是,你拿这么多女子的生辰给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