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廊的凭栏长椅上,苏瑜凝着银杏的背影,眉目阴沉。 这个银杏,若当真是个清清白白的,也就罢了。 倘若银杏是被人安排到她身边的卧底,为了让银杏顺其自然的留在她身边......那这蓄意安排的杀戮,未免也太过重了些。 银杏家的火势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衙门的官兵甚至不敢进去救人,可见她家的街坊邻居家,火势也是猛烈。 这样一场大火,不知要烧毁多少财物,死伤多少人,多少人因此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虽是夏末,可一样容易引发疫情,当地处置稍有不慎,便是一场灾难。 苏瑜捏着丝帕的手不禁攥成拳头,骨节分明,森森发白,深潭一样的双眸,仿佛亲眼目睹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火灾……亦或,不叫火灾,而是纵火杀人。 无数生命在火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正思量,吉星折返回来。 “究竟怎么回事?”苏瑜敛了心事,朝吉星道。 吉星一脸凝重,“这个银杏,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异样,只是,她正常的太过了,反而让奴婢觉得有点不正常。” “怎么讲?” “奴婢和她离府之后,一路上,她都絮絮叨叨给奴婢讲她家的各种事,讲她小时候的各种事,听着倒也觉得没什么,可细想,又觉得她像是要竭力证明什么一样。” 苏瑜点头。 吉星继续,“这一路,她几乎就没有停过嘴,期间倒是穿插着向奴婢打听了小姐几句,虽说都是无关紧要……” 苏瑜打断吉星,“她都打听我什么?” 吉星略一想,道:“她问奴婢小姐素日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手帕交,小姐最喜欢用什么脂粉,小姐喜欢吃什么东西,小姐喜欢去哪里玩,就是这些。” 苏瑜听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些看似细枝末节毫不重要的问题,可若当真是被有心人利用谋害,这些问题,却又是最要紧的。 吃什么东西,去哪里玩耍…… 世家公子小姐的饮食偏好,一向都是秘密,这个道理,与皇上用餐绝不表现出自己的喜好是一样的,为的都是防人投毒谋害。 镇宁侯府人员简单和谐,不存在那些魑魅诡谲,可一些人口复杂的其他府邸,嫡庶争斗何其凶残,稍有不慎便是一命呜呼,自己的喜好,岂能轻易让旁人知道。 至于要好的手帕交……有时候,害人者都不需亲自对你动手,只要彻底挑唆了你的知心朋友,就大功告成。 毕竟,对知心朋友你毫无防范,她若害你,就简单地多了。 …… 银杏的这些问题,看似寻常一问,还真是绵里藏针,吉星一贯机警,都毫无察觉,可见银杏问出问题时的情形,是多么的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你是如何回答的?” 吉星道:“奴婢只说,奴婢不知道,反正,不管她问什么,奴婢都是四个字,我不知道。” 苏瑜……这倒是个神回答。 我不知道! “你们去真定,一路可是有人尾随?” 吉星肯定道:“没有,奴婢特意留心查看了,一路都无人跟着,包括进了真定,银杏也没有同旁人说过一句话。” 苏瑜蹙眉,“在她家门前,也没有同人说话?” 吉祥仔细思忖一瞬,转而笃定道:“没有,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话,到了门前,眼见房梁都被烧塌,她母亲还在屋里没有被救出来,她只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要冲进去救人。” “奴婢想要试探她是不是真的要救,就没有拦着她,不过,衙门的官兵发现她想要冲进去,立刻就拦住了,倒也没有试探出来她是做样还是真心。” 苏瑜道:“她要冲进去,四下的街坊可拦她了?” 失了这么大的火,莫说这条街的人,就是周围其他街道的人,怕也都围过去了。 俗话讲,远亲不如近邻。 她母亲被困在火中出不来,作为街坊,怎么会不上来安慰她。 迎着苏瑜瞧来的视线,吉星眉心微动,须臾,道:“没有。” 说及此,这其中的不寻常,吉星也后知后觉意识到。 语落,忽的想到什么一样,吉星眼底光泽一亮,道:“对了,奴婢想到一件怪事。” “什么?” “银杏那从当铺赎回来的匣子,她从头到尾都死死抱在怀里,包括她欲要冲进火里救人,后来被拦下后跪地嚎啕痛苦,再后来被奴婢带回马车折返回来,她都没有松开那匣子一下。” 吉星语落,苏瑜沉默片刻,道:“你们是等大火彻底熄灭才回来,还是直接就折返了?” 吉星道:“火势冲天,怕是要烧到今儿都未必烧的灭,奴婢眼见银杏哭的瘫在地上,便拉了她上马车。” “她就跟着你上车了?” 吉星点头,“当时她像是没了魂儿的木偶。” 苏瑜冷笑。 没了魂儿的木偶……这是她察觉吉星的试探,唯恐不跟着吉星上车,吉星就真的把她丢在真定吧! “这几日且先如此,等过几日,你去一趟真定,查一查那场火究竟怎么回事,再查查银杏。” 吉星领命,“小姐,那她……就让她住下还是……” 苏瑜冷笑道:“她费尽心机都要住下,我若不留下她,岂不是对不住因为这场火而丧命的魂灵!倒要看看,她背后的人,是条什么大鱼!你和吉月,小心观察着就是。” 吉星点头,“她那匣子,只怕是有问题。” 苏瑜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匣子里装的,是她从当铺赎回的金钗。 若是那金钗当真有问题,银杏迟早会主动将这金钗送到她面前,她何必着急。 正说着话,吉月从外面走过来。 吉星屈膝告退,吉月上前回禀,“小姐,奴婢用了一日夜的功夫,话倒是问出来了,只是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谁活不了多久了?”一扫裙面,苏瑜调整了坐姿,问道。 “老太太,今儿一早,吐了不少血。” 苏瑜满目阴凉,“活不了多久就给她隆重发丧便是,都问出什么了?” 吉月下垂的双手捏拳,一张脸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