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孩子吃完了粥,彩羽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这才开口说话,道:“风谨。” 姬无曲瞧着,果然是吃的能增进距离。她方才问了半天他名字也没问出来,人家彩羽开口便问出来了。 这孩子既然叫做风谨,那么看来,他确实是风家的人了。 他的声音还稚嫩,语气却带着一种十分自然的疏离,可见除了家中遭了巨变之外,可能这孩子天生也是个淡漠的性子。 彩羽便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在么。” 她这话,问的也就是除了他之外,风家还有没有人幸免于难。 孩子闻言,刚刚回转的脸色又苍白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中不知是恐惧还是恨意,撑的他一双大眼睛愈发幽深。 未有几息,他却突然把方才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看来,不管是惶恐还是恨,这孩子已经被族灭一事刺激到极点。 彩羽见此,有些自责。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哄道:“好孩子,我不问了……一会再去给你做一碗粥喝。” 然而彩羽刚要起身,却见那孩子蓦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彩羽表情有些疑惑,却见那孩子一双眼睛变得有些空洞,不知是伤心害怕到了极点还是恨到了极点。 他道:“姐姐。” 姐姐,是在唤她,还是说他姐姐幸免于难了? 彩羽便又道:“你是说……你姐姐还在,是么?” “嗯。” 孩子回答完,敛了眉眼,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中的情绪。 彩羽起身,这次孩子没有抓住她的袖子,她便走到无曲身边,道:“师叔祖,您老人家来吧,我问不下去……我去做粥了。” 姬无曲点点头,彩羽便出了门去做粥了。 从一个心里受了创伤的孩子嘴里,本就难问出很多事。 这孩子其实跟非宫小时候很像,一样的小心翼翼而又淡漠防备,故而姬无曲瞧着他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问了一个最伤人的问题。 “孩子……你看到是谁,做的这些了么。” 她本想问,你看到是谁屠你家族了么,然而对着一个孩子,她便放软了措辞。 她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概括,故而她觉得孩子应该听不大懂,便又在想怎么来问出这句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孩子却出了声。 他抓着姬无曲的胳膊,浑身颤抖,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又道:“……姐姐。” 姬无曲不明所以,这孩子的意思,是他姐姐屠的他们全族么。 只见那孩子忽然抬眸,一双眼睛看着她,里面复杂晦暗,最可悲的却是没有泪水。 他道:“姐姐……姐姐她杀了……” 说到这里,他皱了眉,又干呕起来。 姬无曲摩着他的背,道:“好孩子……咱们想些别的罢。” 他能到这个房间,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是有人在帮着这个孩子的。 找到了这个人,说不定能给孩子找个归处。 毕竟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不适合这孩子跟着。 她便又问:“孩子……你知道是谁把你放到这个房间里的么?” 孩子闻言又皱了眉。 又道:“姐姐。” …… 姐姐还活着,姐姐杀了他们全族,姐姐把他放到了这个房间。 如果孩子的思绪没有凌乱的话,那么,这可能是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姬无曲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你愿意跟着我们么,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赠经教。” 看着孩子略微镇定了些的眉眼,她又道:“亦或是我们给你防身的法器,送你离开这里。” 孩子定定地看着她,抿了抿苍白的唇,道:“我跟着你们。” 姬无曲闻言便道:“好。” 随后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自家师父,道:“师父,幻颜丹还有么?” “嗯。” 随后赫连伸出修长的手,上面有两颗丹丸。给了无曲一颗,他自己也服了一颗。 随后孩子换了个模样,赫连便又变成了连宁。 姬无曲道:“以后我便唤你小谨罢,现在你的容貌变了,你要谨记,不可在外人面前提你姓氏。” 风谨看着赫连的变化,也明白自己的容貌定也是变了,有些惊奇,却也郑重地道:“嗯。” 于是,当彩羽回来的时候是一脸蒙圈的。 她就煮个粥的功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祖师爷走了,连宁师叔祖夫回来了……这些不要紧,问题是,刚才那个可爱的小孩,他怎么变丑了? ……难道粥里有毒? 姬无曲看着错愕的彩羽,道:“这孩子决定他跟着咱们一起走,为了安全和方便,给他服了幻颜丹,改变了容貌。” 彩羽了然,把粥递给风谨,喃喃道:“原来是服了丹药啊,吓我一跳,还以为……”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而是一脸狐疑地盯着连宁。 心颤肝儿颤地疑道:“……祖师爷?” 没有人回应。 “……师叔祖夫?” 这次连宁开了口,道:“嗯。” 姬无曲:“……” 彩羽瞬间笑逐颜开,道:“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赫连祖师爷服了幻颜丹变的呢。” 姬无曲:“……”其实,你以为的对啊。 然而,其实,大概,可能,姬无曲觉得师叔祖夫比较悦耳。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没有让彩羽换个称呼,但她却乐见其成。 虽然不知道师父听见这个称呼是个什么心情,但是她听着很受用。 连宁看姬无曲喜欢这个孩子,便走过去搭上他的脉,为他渡了些修为。 虽然只是一点点,却让这孩子一直绷紧的经脉舒展开来,他的身体也不再颤抖,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他因为情绪激动,故而全身颤抖,以致胃口就像绞在了一起一样,很难受。 如今却是舒适很多。 风谨捧着比他的脸还要大的碗,感受着粥的温度从碗上传到手掌。许是热气氤氲到他的眼睛上,使得他觉得的眼前有些模糊,鼻子也有些酸涩。 直到自己的眼泪滴到煮的很漂亮的粥上,他才晓得,自己哭了。 耳边还传来那个送粥过来的姐姐关切安慰的声音。 小风谨忽然想到了四个字。 ——幸之,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