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却无人回应他,唯有一阵阵呼噜声,声音还很响。 刘团长脸上现出奇特的表情,他扭头看向慢一步进来的齐悦,想要说什么,又忽然顿住,轻手轻脚往外走,又指了指门外,示意齐悦跟他一道出去。 齐悦低头看了眼手表,抬头轻声与他道:“时间到了,我给刘老同志起针,您是他儿子,在一旁看着无妨。不过,先把门关上。” 刘团长这次没有质疑,而是依言去关了门,被关在房外的保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过刘团长这会没心思看她的脸色变化。 轻手轻脚走回他爸的床前,看到自称姓齐的小医生掀开了薄毯,然后就看到只剩下一件裤衩在身上的亲爸,身上扎满了针,腿上尤其的多,如同刺猬一般。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这般模样的亲爸,他还是第一次见,可惜不能拍下来留存,否则一定会被他爸拿着拐杖追着打。 心里遗憾,抬头去看小齐医生,却见对方神色自若,白皙的手飞快的起针,如穿花引蝶一般好看,等所有针被扒下,他爸依然打着呼噜,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齐悦见刘团长光看着不动手,只得提醒他:“麻烦你给刘老同志盖上被子,不然着凉就不好了。” 刘团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取了被子给他爸盖上。 等他忙完回头,发现小齐医生已经出了房间,他也赶紧出去,在客厅寻到她,立刻道谢:“多谢小齐医生施针让我爸入睡,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三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小齐医生? 这倒是个新奇的称呼,齐悦也没有拒绝,点头道:“前一阵变天,刘老同志的痼疾复发,难免睡不好觉。我刚刚给他施了针,主要是为了减轻酸痛,让他好好睡一觉,不然他的身体怕是熬不住多久。” 刘团长很是认同,再次跟她道了谢,又跟她说道:“我之前劝他用镇痛药,他却说镇痛药吃多了人会傻,死活不同意吃,又说这两天就会有神医过来给他看病,他说的神医就是你吧。” 齐悦有些惊讶,她来之前并没有给刘老同志写信或拍电报,莫非是师父做的? 心里转着念头,她笑着摆手:“我可不是什么神医,我现在还是学徒,就是给我师父打下手的。我来之前,师父特意教了我如何给刘老同志施针。” 打下手的学徒都这么厉害,那她师父可不就是神医吗? 刘团长心底激动,有些急切地问她:“能请你师父亲自来京市一趟吗?我派车去接他也是可以的。” 齐悦有些惊讶他的请求,却也理解他,但还是摇头道:“我师父是镇卫生所唯一的医生,他要来京市,我们那一片乡镇就没有医生了。” 刘团长差点脱口说要另派一医生接替她师父,好在最后一瞬理智回笼,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他爸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否则前一阵他爸病重到住进了重病监护室都没有开口接人,更别说现在已经有了好转。 不过神医请不来,神医的学徒得留下,刘团长与齐悦商议:“小齐医生能不能留在京市替我爸看诊,直到他康复。” 齐悦愣住,她刚刚给刘老同志看诊,他的身体情况可比半年前加重不少,也不知他回京市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她现在的医术,她根本没有把握治好他,顶多是用针灸让他恢复到半年前的身体状况。 她将这些实情告诉了刘团长,又建议他:“我师父或许有把握彻底治愈刘老同志,你们不妨把他送过去,到时我也会跟着回去。” 刘团长却摇头:“我爸现在走不开,至少两年之内走不开,但我怕他撑不到两年之后,所以,”他一脸恳求地对齐悦道,“请小齐医生在京市多住两三个月,不管到时我爸的身体恢复到何种程度,我们家都只有感激的份儿。” 不等她回应又道:“你留下的这两三月,我会按照京市医院主治医生的待遇给你开工资,你吃住在我家,平日只需给我爸看病,其余的都不用管。” 这待遇好得齐悦差点一口答应,好在理智还在,她不好直接拒绝,就委婉地对刘团长道:“我现在还是学徒,能不能留下,能留下多久,我都得问过师父才行。” 刘团长立马道:“我现在就给你师父打电话,卫生所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他一边问一边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这雷厉风行的行事与刘老同志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 但是,齐悦遗憾地告诉他:“卫生所没有装电话。” 刘团长略有些吃惊,很快又道:“镇派出所,镇铁路局有电话吗?若都没有,我拍电报去镇邮局,你师父应该能收到吧?” 面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刘团长,齐悦只好告诉他:“我师娘杨素丽在铁路局,把电话打到她那能联系上我师父。”刘团长点头,问明了杨素丽的电话号码,立刻把电话拨了出去,几声之后,电话接通。 “齐悦,你这丫头昨天到京市怎么不拍个电报回来?”杨素丽一知道话筒转到齐悦手里,张口就训斥她。 齐悦立马道了歉,又赔笑:“我现在不是给您打电话了吗?” “你别想蒙我,你要是专程给我电话就不会有一个男人先说话。说吧,你打来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被识破的齐悦只好把事情原委告诉她,至于她要不要留下,齐悦其实也很纠结,所以干脆将这个难题丢给师父。 当然,这份纠结并没有跟杨素丽说,但杨素丽可不容糊弄,她笑骂了一声:“你个小滑头,想多留些日子在京市陪雷军却不说自己愿意,却让你师父做主,是怕你爹娘骂你吧?” 齐悦刚想解释一句,杨素丽却没给她辩解机会,直接道:“我中午回去问问你师父,不过卫生所只有他一人,要回电话也得下班点以后了。” 之后就跟她说了再见,啪地挂了电话。 齐悦拿着传出一片嘟嘟声的话筒,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师娘那失宠了,居然没问她一声好不好。 看到她沮丧的模样,刘团长有些忐忑:“你师娘怎么说?” 齐悦醒神,略去师娘对她的打趣,只说师父傍晚才能回电话,又解释了缘由。 刘团长闻言松了口气,对她道:“我下午就等在家里不出去了,以免错过你师父的电话。”而后又关心地问她,“你是今天才到京市吧?行李在哪,我让司机开车去取,你今晚就住在这,把这当家里就好,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这一连串的话跟刘老同志几乎如出一辙,齐悦又再一次表达了自己要离开的意愿和原因,又道:“我明天早上坐公交车过来,大约上午十点就能抵达,不会耽误刘老同志的治疗。” “刘老同志?”刘团长笑起来,“你跟我大女儿年纪相仿,以后就叫我叔叔,叫我爸爷爷,听着也亲切些。” 刘团长笑起来身上的严肃尽去,和蔼得跟邻家叔叔一般,齐悦也不由得放松下来,依言唤了声:“刘叔叔。” 刘团长脸上笑容更是亲切:“你跟你未婚夫既然说好了,那叔叔今天就不强留你了,等吃过午饭,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明早司机也会去那边去接你。” 至于让她住进家里这事,得一步步来,不着急。 齐悦不知道刘团长的想法,她拒绝了刘团长的接送,但拗不过他的坚持,便同意今天坐车回去,但明早打算自己坐公交车过来。